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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学] 【原创】膏香流年（关于国货，关于自己，已更新到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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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发表于 2010-5-26 17:14 只看该作者

【原创】膏香流年（关于国货，关于自己，已更新到四）

【一】
  记忆里的一切，总是和不同的香气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儿时的年，总是能在过年的时候吃到姥姥做的年糕豆沙包。用玉米、黄豆、糯米、大米、高粱米一起用石磨推成细粉，然后放在屉子上小火蒸熟。在糕点没有完全凉下来时，一块一块均匀分开，在里面包上已经煮熟的家了冰糖的红豆沙。最后裹上熟了的豆粉放凉，吃的时候糯糯凉凉，不过分甜不特别腻，是童年的最爱。
  夏日的午后，可以看到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在柳树的阴影下拿着蒲扇乘凉聊天，三三俩俩地聊着彼此的孩子孙子。太阳花在身边的花坛里静悄悄地开放，不经意间艳丽一片，浓烈到几乎刺伤双眼。牵牛花慢慢爬上墙沿，害羞着小心翼翼避开大家的视线绽放，却洒下悠远而清淡的香气。
  姥爷在屋子里拿着紫砂茶壶一口一口品着经久不变的茉莉毛峰，靠藤竹的躺椅上，给放学后的我讲述着上元姑娘的故事。老式的铁片电风扇喀拉拉地空响，带着一点点温热的风吹在脸上，好像临睡前姥姥抚摸额头的双手，温柔得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长大后，离开家乡，一直走在通向不同地方的路上行走。
  求学，求生，遇到不同的人，遇到自己的爱。
  心在一次次历练里渐渐凝固成小小的一团坚硬而坚不可摧的水晶，藏在灵魂的角落里，用天蓝色的绒面布料小心保护着。变得坚强，变得冷淡，变得不理世事，不再如年少时那样冲动而易怒，收敛了所有的棱角，让自己避免任何可能的伤害，拒绝付出任何真心，作为一个旁观者面对所有人。
  直到那一天，累了，病了，一个人躺在出租房的床上发着高烧。
  你走到我的身边，端来一碗亲手煮出的冰糖姜汤，一勺一勺喂给我。
  然后，你对我说，不要一个人逞强，我知道你很累。
  想不到，那些自以为是的坚强还抵不上你的一句不经意的软话。
  将心掰开一半，送给你，从此，选择相信你。
  把心分成4份，一份给爸妈，一份给姥爷姥姥，一份给你，一份留给自己。
  我能给你的，请你小心翼翼地收好，不能给你的，请选择相信我就好。
  谢谢你。
  爱是恒久，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二】
  姥姥的梳妆台上，总是可以看到一个大大的绿铁盖白瓷瓶子。
  每天早晨，总是可以看到姥姥在起床后，用搪瓷盆子盛温热的清水擦净脸和脖子，包括耳后。之后打开瓶子，用手指挑出一小坨雪白的膏体，在手心里缓缓揉散，然后均匀地涂满整张脸。
  那时的姥姥，已过50，但在我眼中，那些浓郁的花香味里，她那样美丽，无人可比。虽然劳碌粗糙了双手，岁月刻上了额头和眼角，青丝流过顺滑乌黑的头发，但这样的姥姥，在我的眼里，美丽如同天使。
  小时候喜欢窝在姥姥的怀中，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去那个最温暖的怀抱，凑上去使劲闻那熟悉的花香味，之后一片平静。
  成年之后常常会在梳妆台上放一罐雪花膏，心情不好的时候，觉得疲惫的时候，洗净面庞，在脸上擦一层细腻的膏。顷刻，花香四溢，所有的不安和困惑在闭目宁神时悄悄溜走。
  原来，有时，有些喜爱的东西，总是承载了太多美好的回忆，无法也不能够割舍和遗忘。
  总有同事嫌弃它的价格低廉，不喜欢她们认为俗气的花香味。
  但我就是爱它，爱它的触感，它的味道。
  某日，老公在我的衣柜里看到那一堆空空的雪白瓶子，大吃一惊。
  “这是什么？”他一瓶瓶地拿出来看。
  “都是宝贝。”
  我可爱的姥姥，即将走过她的人生第80年的老人。
  走过缠绵横亘惊心动魄的岁月，所有的一切，化为甘美、沉静的你。
在我眼中，你永远是最可爱最漂亮的。

【三】
  小的时候，悄悄爬上妈妈的梳妆台，小心翼翼翻动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胭脂水粉的香气足以吸引任何一个爱美的女孩子的注意。
  茉莉花香的脂粉，茉莉花气味的香水，茉莉花浸泡的发油……
  妈妈珍藏的宝贝们，永远带着茉莉花的香，淡淡的，散发着幽幽的一丝丝的气息。妈妈对茉莉的爱，带着让人无法理解的执着。
炎炎夏日，放学归来的路上，饥渴焦热，飞奔回家的路上，心里惦着念着的，是妈妈放在木头桌子上的茉莉花凉粥。花香伴着糯香碎烂的米粒，已经放凉的米粥缓缓入喉，湿热烦躁的暑气瞬间散开，心中一片安宁。如果这个时候走进厨房，可以看到正在为了全家午餐忙碌的妈，撒了细碎葱花生姜的花雕酒蒸鱼，色泽艳丽的西红柿炒鸡蛋，滚着浓汤的大酱排骨；被柴米油盐围绕着的，挽着斜斜的漆黑松散发髻的妈，没有带一颗珍珠钻石，却那样美丽。
  妈妈是一个医生，穿着和茉莉花瓣一样色泽的大褂，忙里忙外。
  为什么，记忆里的妈妈，总是在忙。
  偶尔早期的清晨，也会看到梳妆的妈妈，细细涂抹了水粉，轻点红唇，细描黛眉，挽起高高的发髻，别起银质的头花，自然而美好。
  总是在想，什么时候能像妈妈那样美丽，就好了。
  偷偷地用妈妈那圆滚滚的白色脂粉擦脸，用发油小心翼翼地沾染发梢，然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祈求上帝，让自己快快长大，成为一个和妈妈一样艳丽丰饶的女人。
  日子总是在指缝间溜走，时间好像开了个玩笑。
  是不是长大总是伴随着不成熟的冲动和伤痛，从女孩一天天成长，变成一个消瘦的少女后，离弃了儿时的愿望，一点点寻找着自己所需要的美丽，却盲目没有头绪。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女孩，在这条路上，都走得这样坎坷，甚至回头的时候，那时的那个自己，却如此可笑。
  终于，订婚那天，趴在床上，和许久不见的妈妈窃窃私语。
  妈妈，你说，为什么你那么喜欢茉莉？
  妈妈看着我，忽地笑了，橘色的灯光扫过眼角，勾画出一个小小的月牙，原来妈妈也是会老的。
  我就知道你迟早会问我的，妈妈抬头看着窗外漫天繁星，用小时候给我讲童话故事一样的声音讲着……
  后来她都说了什么，我好像睡着了，好像不记得，但是总有一句总是记的那样清晰。
  妈说，你知道吗？你爸爸送我的第一束花啊，就是他亲手采的茉莉。
【四】
  素色的压花绸缎，盛开的靛蓝色莲花，妖娆的线条勾着青花瓷一样的边，细细小小的珍珠盘扣。烫染得一丝不苟的短发，精工细刻的银质白莲耳钉。
  记忆里第一次看到奶奶，居然最清晰的就是旗袍，对于它的印象，甚至压过了奶奶的容貌。
  奶奶的祖籍在上海，虽然后来嫁给了温州的爷爷，但是出于自小的习惯，旗袍就没有离过身。奶奶那个陪嫁的那个古董似的檀香木衣柜里，满满地挂着各种颜色的旗袍和外衣。每次回到老家去，总是喜欢一个人躲在那个大大的衣柜里，香香的气味，柔软丝滑的衣服，好像一场富丽繁华的春秋大梦。
  奶奶消瘦，个子不高，柳肩，细腰，虽然按照现在的说法身材并不算好，但是穿上旗袍时，却是摇弋生姿。
  那些带着檀香木的旗袍们，总是静静地，有序地挂在那个大衣柜里，每每打开衣柜，就好似看到一场风华绝代的美景。有时会偷偷穿上其中一件，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
  奶奶最喜欢的旗袍，有三件。

一件是奶奶当年的嫁衣，大红色的真丝料子上，奶奶用金线在上面绣出漂亮的龙凤呈祥图和盛开的百合。金质的盘扣可以看出，那时奶奶的娘家想来应该殷实而富裕，有足够的钱财给自己的独生女儿置办她最满意称心的嫁妆。奶奶结婚后再也没有穿过，也没有挂起来，只是用一个大大的锦盒收在衣柜的最里面，在偶尔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提到，才会拿出来看看。
  第二件是一件玫红色的及膝裙，外一层是细致的黑色蕾丝，有着大朵大朵的芍药花图案，妖娆而艳美，领口是黑色的梅花盘扣，细看会发现衣服有部分地方已经有脱丝出现，但已经被黑色的丝线处理过。奶奶说，那是爷爷送给奶奶的三十岁生日礼物，也是爷爷去上海出差带回来的丽古龙旗袍老店的礼物。奶奶每每有重大的场合，都会穿上这条裙子，似乎是一种对于爱情的执念吧。
  第三件是一件杏黄色的缎面绣桃红色牡丹花缀珍珠的长旗袍，这已经不是以前的那种老款式的旗袍，没有了原来的立领，已经改为齐脖颈的盘扣样式。之所以珍贵，因为这是奶奶亲手挑选采买布料绣制的。奶奶说年纪大了，眼花了，手指头也硬了，这件也就是最后一件了。缝好这件衣服后，奶奶叹了口气，穿上这件旗袍，整理好头发，打开大红木首饰盒，拿出一朵金色的头花插在耳边，站在镜子前竟然随着那架老式留声机轻轻扭起了狐步舞。
恍惚，依稀间又看到客厅照片里那个年轻的女子，盘着娇俏的波浪卷发，轻点妆容，妩媚而不失优雅，那样美好。
  唱一曲夜上海，华灯初起，车马流水，歌舞升平，一转身，发现，美人已迟暮，夕阳却依旧美好。

[ 本帖最后由～猫猫╭☆ 于 2010-6-7 21:2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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