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
见字如面,希望你安。
“校内是个可怕的地方。”
从前有人这么说,当时想想,不以为意。
找到了很多许久不曾联系的人,那些曾经和过去,涅白的底片只需要一个契机在记忆的显影液下次第展开清晰的枝蔓。
昨天上线,你留了言,还是那时温暖的称呼。最最亲昵的语言却折射着相反的角度。看着难受,一时半会儿完全缓不过劲儿来。
像是被强力的尖銳工具在大脑壁上狠狠刮过一遍,挖出可怖的絲絲縷縷的沟壑,还有被蹭下来的细细碎碎的渣滓哗啦啦落不下。
有时候会想,恨比讨厌更能体现受者的价值,讨厌是懒得提级的厌烦,恨无疑更多刻骨铭心。
那么,被一个人讨厌或者被一个人恨,在只有两个备选答案的时候,如何择其善者?
我开始回忆,回忆那些一直不敢回忆的事儿。我记得西北大的叶子,西安的城墙,夜凉如水撒过面颊的风。你说我们半年后会回来,绽开放肆落拓的笑。记得你的声音很好听,打电话的时候会讲很久。
那个时候日子很长,忙碌而充实。作为艺术生,我可以正大光明地翘掉任何不想上的科目,耀武扬威地把背包扬在肩上,大摇大摆跨出教室,笑容灿烂。那个时候,我还年轻地能掐出大把的水,有大把的时光和激情,足够绝望,足够希望。我害怕的无非来不及挥霍。好在,遇见了你。
你很帅。
我喜欢你微皱眉头正经八百地读新闻的样子。眉毛很浓像我一直用的狼毫蘸满墨汁。
第一次见面,在同一堂新闻课上,我坐你前排。
老师提起上镜妆,不间断地指着你说男孩子画成他那样就行。你笑,支着胳膊把头埋下来,委屈地抬起眼睛说“我没化妆没啊”。老师也笑说“你不用画天生就是上镜”。然后我听到有切切错错的声音说你真的好看啊好看。
我转头看着你研究什么样的肤色就冷暖色调都可以了?你眨眨眼睛逗我“哎哎,看傻了?”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你明明俊俏得传统,怎么眼角眉梢尽是诡谲。
你很幽默。
在我们认识不足12个小时的时候你就来了短信,询问考试路线,言语里竟是暧昧。
彼时的我个性奇怪对人蛮横而疏离,你乐得纵我。
那时候我还不清明,真正的淑女才不需要刺猬的外壳,阴戾凉薄不过是为了掩饰自身的自卑感。而你懂,你很快清楚我的弱点。
两端的人在拇指与键盘的触碰中,逐渐熟络。
你很脆弱,很小的时候开始陪着你的就是偌大的屋子和足够的钱。渴望每一份很真实的情感却敏感小气戒备着身边每一个人。
讲很冷的笑话给周围随便哪个人,在别人捧腹到时候轻轻扬起一边嘲弄的嘴角。
你很酷,
虽然我朋友的评价会是绅士什么的更多一点儿。
这样说似乎可以从侧面证明你很养眼。因为你被各种女生仰视倾慕,执拗的厉害。偶尔会和我生气,越发使暧昧的氛围变得浓稠馥郁。
后来,艺考。盛大,残酷。
我蜷在被子里任眼泪翻滚肆虐。只有战争才能成就伟人,你无疑是成功的。如果不认识你,我也不会那么深入脊髓地狼狈。一直以为自己可以,至少我的文化分数较之于一般的艺术生高出了很多。直到与现实相更替的关卡,才发现在读书的之外的领域,我根本无法找到任何的信心和坐标。尤其当我面对的是你的时候。
依稀记得你暴躁地冲进我的房间掀开被子大声咆哮,我紧咬着嘴唇尝到甜腥的味道。你哭了或者并没有,说“宝贝别急,你的状态不适合考试,我们休息,我们回去”。
回民街有好多好吃的东西,我们在晚上绕着青石墙转圈,叫大堆吃不完的小吃。去商场没心没肺耗上半天换回几个沉甸甸的袋子。听土屋安娜和link park。你蹲在城墙凹陷的地方憧憬着半年后一起回来这个地方。彼时我不知道快乐短暂的不及你徐徐吐出的眼圈。
我在回忆。艺考结束。你皱着好看的眉毛督促我按时吃饭,看书学习。
原来你真的很抢手,莺莺燕燕在身边。你微笑拒绝了很多人,只说我有老婆。
难以抑制的自卑在这个时候才氤氲起她芬芳阴冷的毒气。把我人生本该最美好的部分排演成一部有关青春的默片,压抑冗长。
谁都不明白,优秀如你凭什么选我,而我,又为什么不要你。
流言蜚语竟然在紧张地恨不得一天化作两天的高三还有滋生的土壤。如人饮水啊,我微笑,心里的难过却如潮水,一波赛过一波。果然,长大很容易。
高中毕业填报志愿,由于合格证的问题,选择的余地都不大。你选择留在北方,我则南下。索性我们都如愿以偿被填报的学校录取。
暑假在觥筹交错的告别和祝福中戛然而止,于是我们作鸟兽散。
人生太长,遇见太短,夏虫不可以语冰。
人与人之间最濡湿的美好就像果实上的粉霜一样,是只有轻手轻脚才可以保全的。
那么,再后来呢?时间本身就是最强大的巫师。他没有用刀子卡在谁的动脉,我们已经可以把那些孩子气的往忆丢在时光的缝隙里。
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彼此的电话,什么时候开始无法冷静的交谈你的奚笑我的不屑。你讨厌我了吧?我觉得这是一个庞大如宇宙一般的误会,可是找不到丝毫冰释的缺口。
我在回忆,那是一个单凭我的力量理不清的局。也罢,顺其自然便是了,不过是一段注定落空的期待和注定遗忘的曾经。
在校内简单的页面上,我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很强很社会。其实我们原本就不了解彼此的生活。头像是最近的照片,一如往日的俊朗,笑靥绽放。只是我看不清你的表情,是否眼带笑意呢?
我要回忆,回忆斑驳,浓黑色的不平坦焦灼着零七年美丽的冬天。
幸福很难,很难很难。它像一块打散的拼图。只有每一块都回到了正确的位置上,才会展现最完美的构图。生命里有太多的不可或缺,拼图的我们却难免缺失。
回忆久了,就该放下了。
那么,洛,我想我恨你了。
琪
09年 11月于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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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小狼flyaway 于 2010-3-29 12:5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