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昏迷了多久,终于醒转,脑袋疼得似裂开来,睁眼漆黑一团,哪知身在何处?我支撑着站起浑身更无半点气力,心想:“是谁捉了我?展昭见不到我一定很着急。”一摸身下又凉又硬,似是一条草席铺在石板之上,当是一处地牢吧。我记得昏迷前那人的狞笑,他到底是谁?为何暗算我?我的疑问太多了,显然无人能给我答案。 我试着站起来贴紧墙壁,仍然看不见任何东西,我心里害怕极了,除了自己的呼吸,再听不到别的声音,我害怕寂寞,却偏偏在与寂寞为伍。“展昭,展昭,你可知我的遭遇,可听得到我的呼唤嘛?”很是后悔一个人跑出来,陷入这个困境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越想越害怕,霎间充满了绝望,不由得全身毛发皆竖。好长好长时间,我都在这种寂静中渡过,不知白天黑夜。
朦胧间只听得喀得一声响,跟着我眼睛陡地一亮,只见面前站着两个人,我一眼就看清那个害我的家伙,眼中不禁要喷出火来,等我冷静下来,才重见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低摆头也微垂,一付奴才样,他是对身旁的人恭敬啊。我目光立转,接触到一双阴森森的眸子,待我看到他的脸时,不由自主倒退一步,啊的惊呼出声,这人在此时此地出现,那是一点也不奇怪了,他不是别人,正是庞昱!许多个为什么,我已经在这一刻寻到答案。
庞昱一步步走近,我只得贴紧石壁,石壁虽寒却冷不过他的双眸,他脸上无任何表情,让我感到自己戌了只困兽无处可逃。他在我几步之遥停下,我暗自舒口气,不敢放松警惕。他始终盯着我,我也大着胆子回瞪过去,良久良久他突然笑起来,他大笑道:“你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冷笑道:“我当然认得你,你是安乐候庞昱。”庞昱有一丝诧异,很快恢复原状,淡淡道:“你很聪明,难怪连御猫展昭都对你动了真情。”
听到展昭两字我一阵骄傲,昂头道:“你却做的并不高明,你认为用我就可以要胁他吗?”庞昱冷冷道:“别的当然不行,但展昭是人,他有感情,这就是他的弱点,也是他的悲哀!”我恨声道:“你的阴谋不会得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相信展昭一定不希望你有事。”我打断他的话道:“你别作梦了,反正你想也是白想。”
庞昱晶光一闪,一字字道:“说这话早了点,不如我们来赌一把!”“你一定会输。”表面上我说得斩钉截铁,但内心委实心痛,庞昱道:“这个游戏越来越好玩了,你想看下去,就得借一样东西给我。”“你想玩什么花样?”他奸笑着把手伸向我,我头微侧,只感头发上稍稍一动,庞昱已大笑道:“展昭见到这支钗一定会很开心的。”我急道:“喂,你别走,把钗还给我!”庞昱悠悠地道:“见钗如见人,你猜他的表情会怎么样?!”
石门重新关闭,又只有黑暗,可是庞昱的话语一直萦绕耳边,我伸手到头上摸索,那支梅花簪真的被他拿走了,展昭一定认得,因为本是他所购为我亲手插上,由衷的发出赞叹之声,当时我真的好开心,可是现在我只盼他看不到,因为我无法想象庞昱会利用我搞出什么阴谋来。展昭你会不会为了我去做一些违心的事?不,不会,我不能让他这么做!我钟情于他的正直与无私,钟情于他的侠义与超然,我不能让他做一个不义的人!
我把头深深地埋在裙褶里,静静地坐在墙角,除了等待我还能做什么呢?但我相信他一定会来救我,也许很快,也许...我胡思乱想之下只觉体困神倦便躺了下来,慢慢昏昏睡去。待这次醒转登时又饿又渴,蓦然寂静中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我心猛的一紧,莫非是庞昱去而复返?一声轻响有片亮光从铁门上一个尺许见方的洞孔中射进来,方孔中缓缓伸进一个大木盘,盘上放了一碗饭,饭上堆些菜肴,另有一碗汤水。我心中虽恼怒但不会与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只得接过。
我顺势望去,只见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左手提灯,我慌忙大叫道:“老伯,快放我出去。”他毫不理睬目光呆滞转身离去,一步步走远,一切回归平静,我凝神半晌还是填饱肚子为上,料想庞昱不至在饭菜下毒,既然看不见只好胡乱吃些,嚼在嘴里不知是何滋味!此后一日三餐皆由那老者送来,据我多方观察,他显然是个聋哑人,否则又怎会在我大呼小叫之下不动声色呢。已经是第四天了,庞昱还没有露面,我都快急死了。
枯草长膝劲风阵阵,我拼命的跑着,庞昱狞笑声就在后面,我心慌跌倒,刚爬起来展昭已从远处奔来,我大叫:“展昭,救我。”谁知庞昱越来越近,展昭却面显悲痛之色,那张狰狞冷酷的面容得意的笑着,笑着..这是作梦还是真实的,我分明清楚地听到一种声音,笑声不是欢悦而是刺耳的冷厉的苍凉的。灯光照在我的脸上,我从迷糊中彻底清醒,庞昱终于出现了,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与四天前相比,他脸上已不复从容与盛气凌人,代替的是暴戾狂野,令人窒息的野性气息!
他死盯着我,眸子像箭一般直钻入我的心肺,我打了个寒颤,手紧紧握成拳头,只要他稍加侵犯,我会拼命反抗。从他的眼神里我看穿他的心意,露出嘲弄鄙视之态道:“你失败了!”我这句话击怒了他,他猛的抓住我的手臂,捏的很紧我痛得直想掉眼泪,但我不能哭,不能让他小看我,不能让他得意,我要用我的坚强击垮他。于是我笑道:“我没有说错,你简直连一分机会都没有!”庞昱咬牙切齿道:“你很坚强你太骄傲,不过我还有机会,我会让你和展昭后悔痛苦一辈子!”我感到一股寒意,眼睛望向铁门,盼望有奇迹出现,盼望展昭会来。
“没人知道你在这里,更不会有人来救你。”一只冰冷的手抚上我的脸,就像一条毒蛇在我脸上爬行,我的胃开始收缩,皮肤起了鸡皮疙瘩,我右手的拳头越握越紧,终于让这一拳狠狠地落在他的鼻子上,他大叫一声,我快意浮上心头,他是否流血了,这魔鬼的血是否也是黑的?我不知道,因为火把已被他挥舞的掌风弄熄了。有时黑暗也是可以救人的,他在大吼:“快出声,否则,”我暗笑:“出声的是傻瓜,本姑娘可不奉陪了。”犹记得铁门是虚掩着的,身体缓缓移去。
他的叫声停止了,死一般地沉寂,我只想赶快逃离这个人间地狱,“哈,原来在这。”浑没想到他已到了我的身侧,原来是紧张之下呼吸急促被他察觉了,他想把我双手扭到背后,我努力挣扎挥打着,用脚踢用头撞甚至用牙齿咬,用上我所有的方法反击,耗尽我全部的力气,始终徒劳,我益加发现自己的绝望,我怎能逃开这人的箝制?耳边响着疯狂地笑声:“你猜展昭会不会后悔,我这次肯定赢。”
“杀你,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呢。”他有点惋惜地道。他用手肘顶住我的咽喉,我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好疼,这就是死的感觉吗?这么难受,这么痛苦,最后我连这种感觉也没了,脑中一片空白,就像是一场恶梦却醒不来。“贝儿,你没事吧?”声音这么温柔这么好听,莫非是天使是神仙!眸子幽静纯粹,沉默中夹杂着欢腾,喜悦中带着忧伤,仿佛一束亮光射入黑暗,“我是如仙!”
“庞昱呢?”“他喝了我的迷药刚才晕倒了,我才有机会来救你,我们快出去,马上就会有人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知道你被囚在软红阁的地牢里,有件东西很重要,你替我转交殷无恨,希望能帮到他!”我接过顺手往怀里一塞,诧然道:“殷无恨?你和他...”她叹道:“若说无缘,缘何相聚,若说有缘,缘尽今生!”我捉紧她的手道:“他,知道吗?”她轻轻笑道:“对一个人好,并非一定要他知道,我们曾经相遇相识相知,已经够了!”
“这次我一定要带你走!”“走与留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分别!”她苦笑道。“候爷怎么样?”“只是晕迷了,别让她跑掉。”啊,已经有人追来了,“厨房里有个暗门,快跟我走。”一转身如仙已把门死死扣住,她泣道:“你快走,不要管我。”“不行的,如仙,你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我不能让你死!”“你再不走,我立刻死在你的面前!”好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子,我无柰道:“那我让殷无恨来救你,你千万不能有事。”
幸好上次跟着白玉堂来过,知道回开封府的路,一路狂奔,眼前有无数的寒星缓缓移来,我以为是庞昱的爪牙,不急躲避急得几欲晕去,“贝儿,贝儿,是你嘛?”火光照耀下一张苍白的脸上带着许狂喜,我呻吟着道:“哦,展昭,展昭,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刚走一步便被他抱个满怀,他左手环住我的腰,右手高举灯笼细细端详,动情地道:“贝儿,你没事了,我真是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我眸中闪着泪花,转瞬间见到同样担心的脸,白玉堂,他也已经回来了,那殷无恨呢?
“快,快去软红阁救如仙!”展昭有点模糊,白玉堂却听明白了,身旁已有一条黑影以更快的速度掠去,白玉堂叫道:“猫儿,快把尚方宝剑给我去救人。”展昭不假思索地递过,白玉堂道:“谢了。”一溜烟的奔走了。“是如仙救了我,我们也去,一定要救她!”展昭点头道:“殷兄今日从相国寺得到讯息,你被困软红阁,看来亦是如仙暗中传讯。”“我想最了解殷无恨的,就是如仙,只可惜他们有缘无份!”
“任何一个背叛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当庞昱恶毒的说完这句话,我就见到一朵鲜红的花在我眼前绽放,而如仙鲜花般的生命已在渐渐凋谢,我身子晃了晃,展昭从背后扶住了我,白玉堂用剑指着被殷无恨掌击倒地的庞昱,一旁的侍卫虎视眈眈,“你敢杀我?你们私闯本候府第,还有王法嘛?!”庞昱仍在叫嚣着。“我就跟你说王法,你可认识我手中的剑?”“尚方宝剑!”“就算我杀了你也不为过吧!”“白兄,不可如此,让律法来制裁他。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只是一个区区的安乐候!”展昭俨然道。
如仙不再掩饰自己的情意,双眼之中绽放着殷无恨前所未见的心醉之色,脸上满蕴特有的光采。纵使被刺得伤痕累累遍体鳞伤,也是无怨无悔。就如那扑向烛火的飞蛾,明知道那美丽会将自己灼伤,也还是义无反顾地投身进去。我望着怀抱如仙的殷无恨黯然离去,心中悲愤亦难自抑。当年元老夫子在为殉情于他面前的两只大雁,写了下面这首词时,他的心情应该和我一样吧!夫复何语?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八月十五,是中元节,亦是庆功宴。如仙冒死偷出的那卷与辽私通的羊皮书,真切地宣告了庞家的灭亡,庞吉庞昱父子死在龙头铡下,赵威齐、五毒童子、弑父的封少蓓被狗头铡所铡,庞贵妃被贬入冷宫永不恩宠,至于跟庞家有勾结的官员则外放贬职,本来叛国罪要株连九族,但宋仁宗网开一面令庞家余人放逐关处永不回朝,这当中自免不了包大人,八贤王,王丞相等的功劳。
屈死的殷庭飞将军被追封为一等保国公,开封府大小官员晋升一级,由于包大人的保荐,五鼠赐名五义,除白玉堂被封四品带刀护卫外,四鼠亦官居六品,留任开封府。只有丁氏兄弟似乎无意官场,未有勉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来,我们一起喝个痛快!”白玉堂提议,楚东方第一个饮尽道:“能与各位结识,楚某今生无憾。”展昭不舍道:“楚兄明日就走?”“是的,也许后会无期。”丁兆蕙大声道:“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这边钟玉亭的眼眶渐红却在抚须微笑,开封四杰神彩奕奕地拼酒,连一向铁面无私的包大人在看向公孙先生时眼光变柔显出几分笑意,殷无恨手抚圣旨悲喜交加。丁兆兰只是浅饮着,微笑着。丁月华在为他们斟酒,而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的目光永远都是被一个人吸引着。
我的思绪还留在下午短暂的会语中:“太后娘娘,在没有见到您之前,我绝对想象不出世上还有像您这样端庄美丽雍荣华贵的女人!”太后笑得合不了嘴:“小丫头嘴这么甜,哀家如何赏赐你呢?”“我想求太后一件事。”赵灵悄悄对她耳语几句,她乐道:“你可是要哀家为你与展护卫赐婚?”“婚事是要赐的,我这里有个锦囊,请太后明天拆开后再转交展昭。”“咦,你这是玩什么花样?”赵灵撒娇道:“太后您就答应贝儿吧。”太后笑道:“好好好,哀家答应你,你们俩可真是一对活宝贝!”
“他决定去从军,他要完成对父亲的承诺,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那你呢?”赵灵坚定地道:“他说过三年后会回来,我会一直等他!”“也许如仙的死,他需要时间疗伤,也需要时间做出成绩,这才不辱没你公主的身份!”“如果可以,我愿意,天涯海角都随他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是我对她的祝福。深宫必竟不是长留之地,我很快离开了,宋朝也并非我的归宿,所以我决定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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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快乐无悠 于 2010-6-30 16:4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