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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学] 秘密

秘密

说明:
1本文所有人物皆与《学警狙击》无关,只是借用人名。
2本文属BL且有少量H,雷者绕道。
3此文用字粗野,雷者绕道。
4/本文BGM:【sound of silence BY 姚斯婷






秘密



生命没有过去,不过一场相遇。


Chapter 0
夏日的午后,阳光灼热,晒得钟立文睁不开眼。
脱了T恤罩在头上也无济于事,太阳照旧把他脑门烤得发烫。
他昨天才剃光了头发,自我感觉良好的新造型却被Jessica嘲笑,毫不留情。
女生娇俏地点着他大笑,再弄几个孔就能上少林寺出家啦,文哥,拜托你别这么老土了好不好,现在还有谁顶个光头扮潇洒啊哈哈哈。
P啊!他回嘴,我天生就潇洒还用装!光头怎么啦!?像你,头发三尺长,每天要消耗半瓶洗发精,你不知道政府号召我们节约资源爱护地球啊,KAO
你吃得不多管得倒不少!女生叉腰冷笑,连我每天用多少洗发精你都知道,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暗恋我哦,你该有数老娘从不跟穷鬼拍拖的。
老子管你跟哪个拍拖,你也该有数我从不跟女人搞!
钟立文抓下湿嗒嗒的T恤将身体抹遍,闻闻,一股子酸臭气。
一把丢给她,美女,顺便洗下!
去死吧你!丢还给他,政府没教你自己事情自己做吗?!
CAO!你住我的用我的吃我的,帮我洗个衣服不应该吗?!
他再丢,女生歪过头,T恤炮弹于是呈抛物线射向一个不速之客,当即吻上那人整张脸庞。
取下贴于面部的黑色衣服,那人吸吸鼻子后皱眉,请问这里有房出租是吗?
逆光而立的青年身材挺拔,半边脸很清楚,另半边犹抱琵琶。英俊含蓄。
庭院中的一男一女立刻换了表情,窃窃私语。
是我先看见的,文哥,先来后到你懂的哦!
我懂你个鸟!
钟立文隔开女生大步上前,笑的动人,是啊帅哥,包水电煤一月三千,先付一年定金和半年房钱。
青年一脸不满,这么贵!
贵?!钟立文瞪大眼睛,KAO!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一片还有谁会比我更便宜!(我看你是我喜欢的型所以才算你那么便宜!)你要租就租,否则滚蛋!
粗鲁的口气并未吓退他,他低下头似在考虑。
Jessica这时悄悄靠近沉思中的青年,面部泛起涟漪。
钟立文在心里骂她小贱×,当初要不是看她可怜才不会让她白吃白住到现在,干脆让她死在马路上,省的每次见了男人都要跟自己抢!CAO他娘的,死丫头眼光倒是和自己一样好!
帅哥,你就租吧。这里环境好没什么人打扰。她削尖了喉咙讲话,听得钟立文抖落一地鸡皮。
好吧。青年居然点头,我租。
钟立文摊手,谢谢,定金三万六加半年房钱总共五万四。先说好了,只收现金!没有请到旁边银行拿。现在是两点半,你还有一个半小时笃定可以提到money
我身上只有两万块。他语气淡然,我走的匆忙没带银行卡。
What?!两万块?!钟立文咋舌,大哥你耍我啊?!
他神色平静,两万块足够租半年了。你的房子很旧又是在乡下,要三千块有些过分吧。市区也不过五千。你肯租就租,不肯就拉倒,我等会还有事情,麻烦你快点想。
KAO!竟然跟老子来这套!
钟立文禁不住歪斜嘴角,眼角余光瞄到女生正偷笑。
OKOK!嫌贵是吧,没钱是吧,尽管放马过来,老子见招拆招。
他贱贱地笑,伸手去挑青年的下巴,帅哥~~我当然肯租给你,可你晓得现在这世道什么都离不开钱,每月三千块里水电煤就要占五六百呐,你这样我很难做啊!除非......”
除非什么?他问,移步避过他不安份的手。
再次捏上他的下巴,钟立文笑容荡漾,除非你做我的人!只要你点头,房钱我分文不要还包你白吃白住,怎样?
一旁的女生瞪圆了眼睛,NND,文哥你这招高啊,真是高!
你的人?青年眯了眼睛看他,你是GAY吗?
是啊。钟立文笑,你刚好是我喜欢的型,我看这就是缘分吧!
一转眼,手被扯掉,青年反客为主地弓身捏上他的下巴。
你的嘴唇很性感。刚好也是我喜欢的型。青年凑近他的脸,也贱贱地笑,你的提议很好!不过我希望能倒一倒,不如这样,我给你两万块,你做我的人吧好不好?
原来是同道中人啊!钟立文坏笑着拿下他的手,贴向嘴边重重亲上一口,而后猛力拽过青年的胳膊,将其抵上青灰的墙,眼冒凶光。
TMD活得不耐烦了竟敢要老子做你的人,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就凭你这个柴板也想要压我?!!CAO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青年愣了一下,他低下头,肩头开始了剧烈的颤抖,看得钟立文莫名其妙。哭了吗,他?
过一会后青年抬了头,眼角含泪,脸上涨得通红......满溢夸张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钟立文你真TM有意思!!
出乎意料。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放开青年的胳膊,钟立文交叉双手置于胸前,抖着腿发问,你!到底来干嘛的?你怎么知道我叫钟立文?!
青年好不容易止住笑,我当然是来租房的啊。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名字,那是因为......他卖个关子,转身学起桂纶镁,将食指放在唇上,
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文哥文哥,是《不能说的秘密》呀!观战多时的女生插嘴,这个帅哥很文艺呐。
狗屁秘密!!爱说不说!!钟立文瞬间汇集所有目光,聚焦青年一人身上。

这个家伙,到底有什么秘密?!


Chapter 1
结果这单生意还是以两万块成交。六个月租金,两千块定金。
眼皮底下几镙厚厚的钞票看得钟立文心神荡漾。就算敲不了他大的,这些也足矣。没人会跟钱过不去。想到上个房客才真正穷鬼一名,一月只收他一千五也搞不定。三天两头跑来求情,文哥你再容我几日,文哥等我这批塑胶花卖掉一定有钱给你,文哥我知道你是面恶心善……CAO他妈的,以为自己开救济院是怎地!
将中年男人略微值钱的东西(如果塑胶花也算)尽数搜刮了去,钟立文十天以后清场赶人。Jessica似有不忍,小声安慰落魄相的男人,大叔你别急,天无绝人之路,一切都会好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还有手艺……一套一套的。不仅如此,死丫头竟还偷偷塞钱到他手里,以为自己看不到是怎地!
钟立文不仅听到也看在眼里。他面恶心善嘛。不动声色而已。

女生外向!我是给自己捡了只白眼狼啊!回想几年前在大马路上第一次碰见她,满身是血躺在地上,只有出气没进气的死模样,旁人只当她是野狗,连个好奇的目光都不舍得丢来,他却神经搭错动了恻隐之心,又是送院又是垫费,像是前辈子欠了她。
先生,医生跟他讲,这位小姐脑部曾遭重创,生活可能无法自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他无语问苍天。我TMD是有病吧!都自顾不暇了还要伺候个傻瓜?!
然而女生醒来后并没像医生说的那样,她能吃会跳成日里还嘻嘻哈哈。她叫他文哥,动辄同他抬杠,反应灵敏思路清晰,丝毫跟白痴对不上。虽说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但所幸模样还不差。本着“是人就不能吃闲饭”的物尽其用原则,钟立文常利用她搔首弄姿强租自己那两间破房给人家。一来二去的她倒也习惯了三点式装束,有事没事便不知羞耻地穿着内衣满院乱晃。女生丢失了过往的记忆,其中也包括自己姓甚名谁。没有名字很不方便,于是钟立文按照个人喜好叫她Jessica,听着贵气,怎么也比“喂你”要强。即便养条狗,也得给起个名字吧。尽管有人说千万别给“东西”起名字。因为一旦取了名字你就势必付出感情在它身上,感情这种东西最是虚无缥缈,断人心肠。可对钟立文来讲无关紧要,反正自己不喜欢女人。他是个天生的GAY,从不浪费感情在异性身上。

新房客于黄昏时分正式入住。钟立文口叼牙签领他入内。房间不甚亮堂,徒有四面墙壁,处处剥落石灰,状似灰头土脸的老汉,满脸沧桑。抬头可见大片蜘蛛网,粘着飞虫,如同粘着结满灰尘的回忆。
青年苦笑,我料到了租的是破房,我没料到它破得超乎我的想象。
料你个bird~~~就你个穷酸相能有多少料啊!钟立文展开只胳膊撑上门梁,斜过长眼打量他,
我料到租了破房给穷人,我没料到他穷得超乎我想象!言语间,目光由青年手里破个洞的旅行袋笔直而上,在他洗得褪色的领口处停下,频频摇头。
不理会房东轻蔑的目光,青年把行李搁到矮柜上,走到床边坐下。
青年穿着亨利领T恤衫,领口处开得很低,突显了他瘦长的脖子,还有锁骨处大好春光。
看在钟立文眼里这就是勾引,就是无声的邀请。
在钟立文靠上来的时候青年一把拽起他的衣服,偏过头去,音调懒洋洋,别冲动啊别冲动,天还没黑透呢。
那又怎么样!钟立文粗声粗气应他,你不会这么快忘记你答应过什么吧?!
答应?松开他皱巴巴的衣服,青年一脸好笑地看他,我答应你什么啦?
冷哼一声,钟立文猛按下他肩膀,抬腿挤入他双膝之间,顺势干脆利落地将他压到了床上,眼中散出凶狠的光芒。
做我的人!跟我做!
低哑变调的嗓音让青年不屑地翻起白眼,表情跟着不再平静。
太快了吧大哥,人家很害羞的。语带一分爱意,二分羞怯,三分妩媚。不慌不忙,装模作样。
KAO!人家!人家是哪家?!钟立文最恨拿腔拿调的说话,尤其是男人。
他不再啰嗦,张口就咬上了对方的嘴巴,还未及细细体验触感的美妙,只觉小腹处传来一阵剧痛。吃痛地起身,钟立文弯下腰紧捂疼痛的地方,用疼眯的眼瞧去,但见青年一脸悠哉地翻身起来,勾住自己头颈坐上了自己的腿,笑得云淡风轻。
抱歉啊我忘了跟你讲,我最讨厌不刮胡子的男人,像针扎一样搞得我浑身不爽。
边讲两条长腿还上下摇晃,看得钟立文也很不爽。
该死的家伙!摆明是炫耀自己的腿够劲够长顶人够呛!!
妈的!老子也很不爽!钟立文蹙眉,恨恨地咬牙,之前小看了他!这块死柴板,力道这么大?!
哎呀,我好像忘记自我介绍了。青年夹杂鼻音与热气的声音被吹入钟立文耳膜里,
我叫李柏翘。你叫我柏翘吧帅哥。
Q?什么鬼名字?!钟立文的小腹还在痛,刚想就这个Q发表看法时自己的嘴巴就被堵上了。这个Q的舌头很尖很长,力量与他的长腿一样大,席卷着自己的,大有攻城拔寨之势、CAO他娘的,钟立文倒抽口冷气,挣脱出去后杀个回马枪,牢牢控制住他的……
纠缠半天后两人分开。青年靠上他的肩膀,弯起唇角。
钟立文你真的很有意思。他的声音很轻,眼睛半睁半闭,你总是这么猴急吗?
我猴急?!他怪笑一声,也不知是谁欲擒故纵再投怀送抱?!
Q先生,我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美色当前当然管不住自己!
谢谢你。他睁眼,抬手摩挲他的嘴唇,从没有人夸我好看。
钟立文回句“不客气”,然后笑道,青菜萝卜各有所爱。
你倒是会比喻。他没好气地再度合眼,低声问他,你有没有兴趣知道别人是如何评价我?
你想讲就讲,你不讲我也不会拿枪逼着你讲。
告诉你也无妨。青年伸个懒腰后从他腿上下来。站直后拿幽深的大眼看他,眼里射出凌厉的光芒。

他们叫我,夜叉。

夜叉?呆楞片刻后,钟立文大笑出声,夜叉!哈哈哈!夜叉?!拜托小Q,夜叉是母的吧!他们叫你夜叉是觉得你像女人吗哈哈哈~~~
也许吧。他一脸阳光,夜叉也好,青菜萝卜也罢,我只想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李柏翘。柏树的柏,翘楚的翘。
KAO!你不早说,原来是这两个字啊。钟立文吐舌,偷偷吞下先前那两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字,柏翘,好名字!一听就很有文化!
再有文化也不及你钟立文响亮!李柏翘真心称赞,我喜欢你的名字。
你的口味很特殊啊,不过是个代号罢了。他轻描淡写,名字都是别人叫给自己听的,根本没多大意义。正好比你叫我钟立文,我会应你,如果你叫我“喂你”,我照样应你,又或者你叫我“房东”,我还会应你,因为我知道你是在叫我,你叫的是存在当下的这个肉体,而寄居其间的灵魂能听到召唤宿主的声音。
李柏翘保持优雅的笑容听他讲完这番有感而发,点点头,不愧是钟立文,深奥。精辟。
你抬举我了。钟立文摊摊手,我只是个市井小民。市侩低俗,混吃等死,偶尔会说点不着边际的屁话。
但愿如此吧。李柏翘收敛笑意,擦着他的肩膀向外走去。
脸上,遍布凉意。
真他妈的流年不利。见青年走远,钟立文鬼叫着蹲到地上。
脑子里嗖地蹦出两句诗。

The best does not come alone.
It comes with the company of the all.

最好的东西不是独来的。
它伴了所有的东西而来。

泰戈尔大人请容许我崇拜您老人家吧!钟立文满地打滚,泪眼汪汪,太TMD有见地了,您简直是预言家啊卡卡卡卡卡卡卡!!!
于是直到Jessica跑来喊他开饭了,钟立文才慢吞吞地从地板上爬起来,心事重重地搭上女生的肩胛。

美女,我们私奔吧。

[ 本帖最后由 lingbear 于 2010-8-17 13:2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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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钟立文抚着疼痛的左脸跟在女生后面进厨房。
饭桌上,Jessica不住嘴地说话。她坐在钟立文跟李柏翘当中,面朝李柏翘,一个劲地给他碗里夹了这样夹那样,喜笑颜开,翘哥你多吃点,看你这么瘦一定是平常吃得不好吧。你放心在这儿住下,以后我每天给你烧好吃的,准保你胖上十来斤,就会更帅了哈哈……
李柏翘瞄一眼低头扒饭的钟立文,回了四个字,
可以想象。
说起来……翘哥你身材怎会这么棒呐!?魔爪一伸围上他的腰,惊呼,好细啊,跟我一样!
钟立文当即喷饭,骂她小贱×,不是他的细,而是你太胖!
去你妈!女生砰一下摔了碗,死秃驴钟立文别以为老娘要靠你养!这么多年你哪桩买卖不是我出卖色相帮你拿下的,啊!?老娘胖?老娘胖的话这世上美女就死绝啦!!
怎么我说错你个小贱×了吗?!他也拍桌子起身与她互瞪。
你当然不用我养你生着一副好皮相到哪儿不能混啊!只是我拜托你别每次都对我看上的东西发浪!这里不是窑子,你也不是那个吧!
她嘴唇发抖,那个是哪个?!你把话说清楚!!
还用说吗?他冷笑,你明明能听懂。
跟着,他右脸也挨了一下,疼得要他老命。
CAO你妈B!反了你啦?!他大声地骂,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老子才不需要咬人的狗!!更不需要动不动发浪的母狗!!
狠推了他一把后,女生哭着跑出了厨房。
李柏翘叹气,钟立文你这是何必,这个小姐挺有趣的。而且……
随她去。他冷冷地笑,翅膀硬了总归要飞的。
李柏翘笑着抚上他的手背,有意思,钟立文。或许你是爱她的,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爱上了她。你说呢。
爱?他甩开他的手,重复这个字眼,控制不住地大笑出声,爱是个什么玩意!
钟立文盯着李柏翘看,我只有性欲,没有爱情。
是吗……李柏翘低头思考,而后脱口而出,
无心者,成大事。
见他神色并无变化,他再添两句,
拦我者死,阻我者亡。声音宛转悠扬。
他神色还是平静,对他投去白目,你黑帮片中毒了吧。什么死啊亡的,吃饱了撑的。
也许吧。李柏翘坐到他腿上,冲他耳里吹去热气,我确实吃得很饱,我这人有个毛病,吃饱了就想办事。钟立文,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这么明显的撩拨,钟立文没有理由不就范。即便曾碰壁,也不会学乖。
他二话不说,捉过他的手把他按到地上,扯了他衣服剥下。他胸口一起一伏,也伸手解他皮带,撕扯门襟处拉链,迫不及待请他进入。用自己身体猛地吸纳他的硬挺,层层叠叠地将之包裹起来,一寸一寸地吞下,之后牢牢抓住他的背,任他疯狂的冲撞,喉头只是些微地流泻哽咽。骨头痛得像要散架,也不在意,只是一心沉浸在灵魂升腾空中的喜悦,如同火山爆发,那炽烈的岩浆顷刻间在自己身体里熔化……
李柏翘半睁着眼看身体上方的男人,感慨着终于达成心愿了,这一天终于来到。
(而自己这所谓的心愿,他是永远也不会懂)
斑斑血污沾染上钟立文的衣服,他骂句脏话,摇晃他,有点难以置信,
你……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吧?
他不置可否,冰凉的手指覆上他光溜溜的脑门,嗓音像个重感冒病人,我是李柏翘,钟立文,请你记住它。

钟立文穿好裤子后把T恤丢给李柏翘,背身不看他。他忍着疼站起来,一步步走近他,脸颊贴到了他背上。他欲抽身不能,腰上被李柏翘死死环住,被问道,我是谁,钟立文,告诉我我是谁?在得到三个字的答复后他心满意足地放开他,转到正面继续跟他讲,你看着吧,钟立文,我不会让你忘记这个名字。我发誓。

又是个有病的!钟立文想,跟自己不相上下。叫做Jessica的烂摊子急待解决,这儿的剩饭冷菜也要收拾,还有他,带着秘密而来刚跟自己睡过的新房客!钟立文脑子很乱,他妈的所有麻烦都聚作堆了,他该怎么办?!
李柏翘这时开口喊他,文哥。
放屁!钟立文来了火气,哥什么哥?!文哥也是你叫的?!
有意思。李柏翘笑,为何那个女人叫得我却叫不得?
Q先生,我不做大哥好多年了,不如你叫我亲爱的,我也叫你sweet heart。
话音刚落,钟立文就连忙摆手,玩笑而已。你喜欢叫什么都可以。
是啊。你说过的。名字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李柏翘若有所思,那我叫你夜叉如何?别人都叫我夜叉,反正你不在意称呼,那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吧,夜,叉!
一股阴郁的寒潮侵袭了钟立文的内心。他稳定一下情绪,在转身后立即换副欢乐的表情,
没问题。你爱叫什么都行。你对我说了这么一大堆东西,我也想回送你两句。小Q,每个人都有秘密,可以的话就让它锁在原处吧。生命不在乎过去,大家萍水相逢,凡事不必当真。
李柏翘微笑着拍手,说得好说得好,不愧是夜叉!
他拨弄起额前刘海,低下头去。面无表情。
那么,他再度抬头,问,如果我就是要释放这些东西,你,会怎样呢?
我不会怎么样。钟立文看也不看他,该来的总要来,该还的迟早要还,宿命而已。
呵呵,宿命……宿命……去他妈的宿命!李柏翘笑得快抽筋,夜叉也信这个!既然如此,那你的宿命是谁呢,是那个女人……还是……他?”
……
等钟立文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手已掐上李柏翘的咽喉,李柏翘的脸色青灰如同垂死,却仍有笑意,眯眼看着自己。
不准碰他!他加重手上力量,我警告你!千万不要碰他!!!不然的话……
李柏翘用仅剩的力气握上钟立文的手,然后这手好似触电一般地弹开了。
李柏翘脱力地跌坐地上,开始了剧烈而冗长的喘咳,死里逃生的他张大嘴巴,极尽可能地呼吸新鲜空气。之后断断续续地问他,
不然……的话……你……你要……杀了我……吗?
钟立文没有回答,只是一拳重击,对着破旧的墙壁。
石灰扬尘,碎末抖落到李柏翘肩上。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钟立文。他声音微弱,同时异常清晰,我猜不透你,你实在太有趣。

钟立文顿感全身无力。
恍神间,他又听到一个厚重的声音,温和地在自己耳边响起,

孩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无心者,成大事。
我不会怪你。
……

他滑坐他身旁,喃喃自语,你到底想怎样……算我求你……不要碰他……让他安安静静在那里……
他闭起眼睛倚上他胸膛,文哥你真看得起我……
我把钱退给你,他也闭上眼睛,声音发抖,请你走吧。
太迟了钟立文。他笑,我方才说过,我越来越喜欢你,我一定会让你记得我。一辈子。这也是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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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钟立文往墙角挪去,抱膝,发出沉闷的叹息。李柏翘逼近几步,扳起他的头颅,不停地亲下去,移到他干燥的唇边,停顿,撬开他的嘴,吮吸他的舌根。钟立文像具死尸,徒睁双眼,随便他对自己怎么样……末了,李柏翘吻去钟立文口角的唾液,认真地对他讲,你刚才应该掐死我。话中有话。钟立文摇头,我不会再杀生了,过去的事情还是让它过去吧。我最后一次求你,走吧。
李柏翘也摇头,那么我也再一次告诉你,我喜欢你。我要你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钟立文沉默下来。
李柏翘奇怪,你怎么不吭声了文哥,你是不是在害怕?嗯……你在担心他呢,还是她?
我在担心你。他回答,眼神穿越过遥远的银河直达无尽的宇宙。
他不解,我?你竟然担心我?!有意思。你担心我什么?你怕我不是你的对手吗?
接着他笑得开怀,蹲到他面前不住地打量他,你是夜叉我也是夜叉,你说我们两个谁更厉害呢?
钟立文自动隐去李柏翘那夸张的声响,阴下脸抽身离去。
他还不死心,在身后对他喊道,文哥,早点睡!别担心那么多啦!
呵呵呵,钟立文你担心也没用。李柏翘想,没人能改变我的想法,就算是我爱的你,也一样。

Jessica的房间很乱,内衣内裤扔的到处都是。钟立文一件件拾起来,递到她手上,被她猛地推开,扯开嗓子叫骂,死秃驴你来干嘛!你不是让我滚蛋吗?!你做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呐?!你可别跟我说你舍不得我走,你是怕失了我这条成天发浪的母狗吧!!!也对啊,如果没有我这条狗,你老相好早该去见阎罗王了吧!!!
不等她骂完,她就被他搂进了怀中。
NND,汗衫上依旧一股酸臭的气味,恶心得要死。Jessica屏住呼吸,敲上他几可反光的头顶,你TMD吃错药啦,少跟老娘来这套,别仗着自己相貌英俊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怎么不去找那个Q啊,他不是你喜欢的型吗,他是男人老娘不是!!!
钟立文的力气很大,她被他压到门板上,一动也不能动。一反常态。不见平日里那调笑的鬼样子,他的表情很复杂,看着她,压低声音说,Jessica,明天一早跟我走。
咦?她摸摸他额头,没发烧啊,文哥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啦?!
什么都别带,就像平时那样穿!他紧捉她一只手,语调变得急躁,听到没有!?
听……听到。女生愣愣地点头,想着这个穷鬼是怎么了……难道,债主追上门了?不对啊,这几年间从未见有人喊打喊杀上门要债啊?!莫非……
她坏笑着戳戳他的小腹,哎呀文哥你暗恋我就早说嘛,干嘛要搞到私奔这么严重啊,先前你跟我说的原来是认真的啊,哈哈哈。
去死吧你!瞎子才有空暗恋你!!钟立文再也忍不住,恶语相向,CAO你娘的小贱×老子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哪来这些个P话!!!你给我听清楚了,今天晚上把房门锁紧,除了我以外谁都不许开!!! 听到没有?!
那……翘哥……呢?
天杀的小贱×,你是白痴还是重听,我说了除我以外!除我以外谁都不准开!!啊?!!!
她切一声,不耐烦地回答,知道啦知道啦。

天还没亮钟立文就来敲门,女生牙也没刷脸也没洗被他从床上拖起,钟立文随手取件长汗衫给她套上,骂,不是让你早点起来,猪还比你听话!
KAO!她嘟囔,猪才不会凌晨五点叫人起床!待女生一切收拾妥当,墙上的破钟已当当当敲过了六下。钟立文抹把汗,拽起她的手步出门外,边走边小声关照,自然点,就当是出去买菜。行啦我有数。Jessica翻个白眼,死秃驴,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果然受刺激了吗?!
一男一女沿着大门外的小路笔直前行,钟立文步子又大又急,她还没睡醒,脚下没力,跟不上他。钟立文骂句脏话后一把扛起她,小跑起来。回头张望,发现离开屋子有段距离时,钟立文放下她,自己走!她好笑,我又没让你背,你以为我很舒服啊,在你肩上一颠一颠的难受死啦。跟着面色刷白用力抓他胳膊,惨叫一声,我忘记带那个了!!!
钟立文甩开她,气急败坏,那个是哪个?你忘什么了?如果是不值钱的东西忘就忘吧!
不行!她语气坚定,那是我的宝贝!我要回去拿!!
你能有什么宝贝?!他困住她两条细白的手臂,不准去!!!
她突然抬脚踹他要害,趁他松手之际一溜烟往回跑去,在十来米处停下,回头看看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然后越跑越快,细瘦的身体越变越小。
钟立文看不清她的笑容,但钟立文有个感觉,这个模糊的笑将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了。

Jessica冲进房间,从床底翻出了自己的宝贝后穿过院子,在大门口撞上一个人。抬头看,脸上立刻笑开了花,翘哥,你起得好早。李柏翘说是啊,你们也很早。李柏翘伸手抚摸女生年轻热情的脸庞,微笑着贴上她柔软的耳垂,低哑的嗓音跟着溢入她耳膜,放心吧,不会太痛苦……

钟立文奔回屋子时看到Jessica摇摇晃晃地向自己过来。赤裸着洁白的脚踝,宽大的T恤上点染了小巧的红色梅花,恰到好处地映衬出她脸色的苍白。李柏翘此时正小心地擦拭自己的手指,接着把脏兮兮的手绢丢到地上,举起手,对着阳光观察,很好,干净了。

他抱住女生倒下的身体,轻轻平放到地上。女生的眼睛无光,衣服上的梅花越开越密,很快包围了她。但她的面上没有痛苦,安静地像是要睡去,在钟立文握起她的手时,她叫了一声文哥。他凑近她嘴边,听到她问他,……那么久了……你当我是什么……
是妹妹,他在她耳边说,随即摇头,……不……不是……我当你是亲人。
……是吗……也好……她拼命想挤个笑,……你会哭吗……为了……亲人……
不会的,Jessica,他包紧她小小的手,我不会哭的。因为我不会让亲人死掉。
我不会让你死的。Jessica。
她听见了他的话。她的嘴巴动了动,可钟立文再也听不到任何内容。
钟立文将她偏向一侧的头颅放正,再小心翼翼取过她两只手,交叠在胸前,从她左手掌心落下一个钥匙扣,很小很旧,是只没有嘴巴的猫。钟立文记得是第一次租房成功那天顺手买了丢给她的,当时她满脸不屑骂他穷光蛋,老娘怎么会喜欢没嘴的傻猫。

李柏翘看到钟立文肩头起起伏伏,以为他在哭,于是走过去,等待着。
为什么?过了好久钟立文抬头问他,李柏翘发觉钟立文并没有流泪,反而还相当平静。
因为我本就是来找她的。他笑,钟立文你只是我的意外之喜。
为什么?他重复一遍问题。
他歪头思考,说来话长……嗯……你知道,我办事从不留活口,偏偏这个女人命大……我就奇怪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三年来她像人间蒸发一样。原来……是有文哥这个高人在背后啊。也难怪,乡下地方,确实掩人耳目。
他还是三个字。为什么?
你是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杀她?李柏翘调皮地眨眨眼睛,三年前我不过是个小弟,忠哥说她欠了他一屁股债吩咐我送她上路,我也没办法。可惜三年前做得不够利索。三年后有人说在这里看到她,我当然来碰碰运气啦。说起来我运气真不是盖的,居然让我在这儿看到了你!
他语调兴奋,钟立文我很难形容给你听,我的运气到底有多好!!!

你是个混蛋。他的声音如同梦呓,李柏翘你是个混蛋。
我不觉得。我以为自己是个疯子。他凑近一点,钟立文你知道吗,其实她本不必死,遗憾的是……她跟你在一起。我很生气。你知道我是个疯子,我一生气就想杀生。我跟你不同,我喜欢杀生。谁叫我是疯子。疯子是没有心的。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的六个字,无心者,成大事。我可是一直奉为神旨。

那不是我说的……他目光空茫,倏然又汇聚了光亮。他低头起身,摸着砖墙朝大门走去。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你怕我……再去找他?!李柏翘从身后抱住他,轻触他的皮肤,你别怕呀,这样吧,我不杀他。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保证不碰那个老废物一根头发。
钟立文挣脱他,机械地摇头。跟着他脚步踉跄地转身回房,取了装钱的皮箱出来,抖开,抛向李柏翘。鲜艳的纸币漫天飘扬,纷纷静止在李柏翘脚下。李柏翘一脸难过,我以为你需要它,这么多年来如果没有这东西,恐怕他也无法苟延残喘吧。文哥你真是厉害。当日谁都以为他死了,谁料想你的枪法那么不准。这都是命吧。按你的说法。
当日?钟立文脑中又开始盘旋那个温和的声音,孩子,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他紧握拳头跑出大门,不断地提速,心里默念一个名字。
KAO!文哥你不当运动员实在可惜啊!李柏翘注视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懒洋洋地坐到地上,随手拣起几张纸币,吹口气,送着它们于空中悠扬,看着它们飘落地上。李柏翘拿下女生脸上的纸币,躺到了她旁边,喂Jessica,你其实爱钟立文吧。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爱他。呵呵呵,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吗?因为我也爱他。我爱他十年了。只是他不知道罢了。他知不知道都没关系。反正我会继续爱他……

钟立文坐了三刻钟的渡轮和二十分钟的的士。计程车刚停下他便一口气冲进医院,在电梯时他不住低头看表,自我安慰,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除非那人会飞,不然绝无可能快过自己。叮咚一声后他飞快地冲出电梯,在走廊时跟个人擦肩而过。一瞬间,钟立文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推了病房门进去,紧跟着进来一群医生护士,挤压着他的身体,情况一片混乱。病床上睡着形容消瘦的中年男人,监护仪上显示一条冰凉的蓝色直线......约莫五、六分钟后,医生一脸抱歉地告诉他,对不起钟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江先生他的呼吸机停了十分钟……我们真的尽力了……
一个小护士满脸委屈,我不过才走开了一下,离开的时候呼吸机还是开着的呀……
钟立文使劲揉搓自己胀痛的眼睛,拨开医生护士来到男人床边,低头亲他干裂的嘴唇,整理他灰白的头发,
……孝哥……我带你……我带你回家乡好吗……我跟你去看海……跟你去钓鱼……我永远跟你在一起……

钟立文!他刚出医院就听到了他的声音。李柏翘倚着一棵粗壮的大树,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他上前,一把揪过他衣领,是你做的?!
是啊。是我。他抬高眼睛毫不遮掩喜悦之情,江世孝不过活死人一个,早死早超生!忠孝堂的“忠”已经死了,现在“孝”也玩完了,从今以后,忠孝堂就只有一个夜叉!哈哈,真正好事一桩!文哥,你和我在一起吧,我会照顾你。
李柏翘你给我听好。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是充溢血红光芒,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永远不是夜叉!忠孝堂的规矩你不会不知道!
对啊,我怎么忘了!他假模假样地一拍脑袋,文哥你可是我的老前辈,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现在就该杀了你,嗯?
你不但疯还很傻,你以为你可以吗?他冷笑,单手扣住他的咽喉,重重将他压制树上,李柏翘,这笔债,你一定要偿!
他难受得眯弯了眼,却硬要支撑脸上的笑意,对着满脸杀意的他。
钟立文想到什么,陡然放手,他立即捂住头颈大口大口喘气,接着一阵怪笑,钟……钟立文……你干嘛不用力……你……再用点力……不就……报仇了……
我是要杀你,但不是在这里。他面无表情,我想孝哥也不想现在看到你。你想做夜叉,就要遵守忠孝堂的规矩!一个月后,白屋。我跟你,一对一。
等等。他叫住他,钟立文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
他不回答,脚步向前迈去。
你恨我吧钟立文。你一定要恨我。你恨我就会记得我。他想着,虚弱地笑。

钟立文,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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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命》
李柏翘十五岁时爱上一个人。只消一眼,他就义无反顾爱上。

李柏翘自小生得苍白瘦弱,又是深度近视,于是理所当然成为班上同学戏耍嘲弄的对象。人都是这样,每个人潜意识里都寄居一头邪恶的兽,看到比自己弱小的便忍不住欺压。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李柏翘很善良。他每日最早到校,打扫整个教室,为花圃的花草浇水施肥,给宠物喂食,清理粪便。可既便他如此勤劳善良,班上一群粗壮高大的男生还是看他不顺眼,动不动拳脚相加,恶语相向。一日放学后几个坏孩子在校门口截住他,掏空了他所有的口袋,只找到可怜兮兮的十块钱。眼见愤怒的拳头即将挥下,李柏翘抱头蹲到了地上,忽然一个闷沉的嗓音响起,给老子放下!几个胖子定睛看去,李柏翘也看,就见到一个个子很高,同自己一般年纪的男生叉着腰过来。KAO,瘦皮猴也想当英雄,行不行啊你?!一个胖子正面出击,胳膊却被那男生反扭着抵上墙壁,登时吃痛地怪叫起来,好汉饶命!英雄饶命!男生不屑地松手,CAO你妈!武侠看多了吧,猪头!哪来的滚回哪去!

赶跑几个恶少后,他弯腰拣起他的书包,交到他手里,拜托,兄弟,你是男人吧,是男人就要学会保护自己,像我这么好的人可不是天天都能遇上的!李柏翘眼睛发酸,他摘下眼镜拼命地揉。那男生饶有兴致地盯上他的脸,一把抢过他的眼镜。他说,你长得很美,是我喜欢的型。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徒然睁着大眼,对着面前这个模糊的人影。他笑着顶上他额角,小美人,有没有兴趣做我的人,老子是混帮派的,我可以保你安全。李柏翘听得一愣一愣,帮派?是什么来的?趁他恍神之际,男生亲上了他的唇,蜻蜓点水一般,很快便放开,跟着哈哈笑,把眼镜稳稳架上他鼻梁,拍拍他肩膀,双手插进裤袋后吹着口哨离开。李柏翘这才看清了他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刚刚被一缕清风拂过,但,为何脸颊却像在烈日下暴晒了很久,滚烫滚烫。

父母在李柏翘高考之际办理了离婚手续。事前也未征求他任何意见,只在事后分头规整行李时顺带便地提了提,问他你要跟谁。李柏翘不响,也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把自己的东西打包之后,他宣布,我谁也不跟,我不考大学了,我要混帮派。

他那时已染了褐色的发,左耳上扣着三颗耳钉,身板也不似几年前那般瘦弱。他戴上了隐形眼镜,学会了抽烟,讲脏话。

当李柏翘提着沉重的旅行包走在大街上时,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毫无方向,毫无头绪,他只是能记起那个男生的样子和他说话的方式,根本不知道他是混什么帮派的,又或者他其实是骗自己,自那日后数年间,李柏翘根本没有再见过他半面。他心情压抑,寻个路边摊坐下,耳边蓦地传来一串口哨响,顺着声音看去,李柏翘只觉心跳加速,莫名激动。竟然能够在时隔三年后再一次看到那个男生。这一定是天意。男生又高了一点,也黑了,比初次遇见时还要瘦,身形跟自己差不多,理着短短的头发,正朝自己过来。嗨,他打个招呼拉了凳子坐下,靓仔,一个人啊!李柏翘低头,不敢看他。他贼贼地笑,压低脑袋捕捉他慌张的目光,哈哈哈,你TM怕我吃了你啊,你一个人会不会闷呐,我也刚好一个人,不如我陪陪你吧。话音刚落,李柏翘忽然发现男生背后出现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穿着休闲西装,颇有腔调。CAO你妈的江世孝,每次都来坏我好事!他也看到了他,拉长了脸睬也不睬,嘴里高调地骂。阿文,男人表情慈祥,声音温和儒雅,蹲下身摸过他的发,跟我回去吧。回去可以,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他眼神凶狠,大声跟他讲,第一,我不吃白饭的,让我到你场子帮忙。第二,别动不动拉我去钓鱼,没劲透了。第三,你每天晚上都要回来,不然我就打野食,还打到你床上,气死你!男人微笑着点头,我答应。真的?男生问,你真的都答应?是的,我答应。男人伸手把他抱进怀里,两人旁若无人的接吻。那个男生的睫毛很长,闭起眼睛时会微微颤动,他的脸颊染上了艳丽的红色,表情享受,似是完全沉醉在男人的亲吻里。李柏翘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这时,他发现自己其实已经爱他很久了,从他在校门口第一次遇见他,从他为他解围的那刻起,他就爱上他。
而他应该是爱着那个男人,他的眼神很迷蒙很疯狂。但李柏翘不在乎,我爱他是我的事,他想,就算他永远都不会爱我,我也会一直爱他。

后来,李柏翘进了忠孝堂。因为钟立文是忠孝堂老大江世孝的情人,所以只要进了忠孝堂,他就能天天看到钟立文。李柏翘之所以知道钟立文的名字,是钟立文自己对他讲的。他平时喜欢勾搭俊俏的小弟,有事没事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拉着一起合影。李柏翘也不例外。但实际上钟立文记不得任何一个除江世孝外的人,李柏翘知道。钟立文只爱江世孝一个。他不过是拿着照片去气江世孝,变向的撒娇。有次忠哥请客大家到夜总汇,钟立文跟江世孝躲到一个大包间里办事,即便隔着两间房,都能听到他变调的嘶喊,妩媚性感。李柏翘爱这样的钟立文,爱他的声音。于是不知不觉间,有一种微妙的感情在他心里滋生壮大。他开始恨江世孝,他每天都会诅咒他,巴不得他快点死掉。

这个愿望在四年后几要实现。

忠孝堂的阶级森严,沿袭着老一代黑帮的传统,凡事皆凭武力解决。当初许忠跟江世孝二人赤手空拳打天下,成立以二人名字命名的忠孝堂。本是无心,没曾想它的势利日渐强大,几乎垄断半个港岛,也吸引来一些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言传身教。他们认为江湖儿女(这样的称谓现今看来着实可笑)就要奉守江湖规矩,凡事能者居上位。而所谓能者,即指武力居高者。换言之,谁枪法准,身手好,谁便可称王。许江二人敬重前辈的思想,于是定下一条死规,忠孝堂新任夜叉(夜叉是对大哥的敬称)必须与前任夜叉展开一对一的决斗,形式虽不限,实则多以枪斗为主。结果必定一死一生,生者负责死者家人日后一切生活。不得造次。在李柏翘看来这种规矩实在古旧得掉渣,未免太过儿戏。可他只是个小弟,根本没有发言权。而且很快他就爱上这条规矩。钟立文在这几年间办成了很多大事,长老有意让他取代江世孝做第二把交椅。江世孝本人也有这个意思,他常把六个字挂在嘴边,无心者,成大事。江世孝本意是一切顺其自然,天命或可成事。钟立文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愿跟自己爱的男人赌命。可是说了是死规就不得不执行,许忠和长老看起来都相当热衷。无形中不断给两人施压。钟立文曾问江世孝,是不是退出忠孝堂就可以不要执行这个混账到家的规矩,江世孝无奈地告诉他不行,江湖比不得家庭,夫妻不和可以离异,另寻其他出路,而一旦入了江湖直至你死亡都无法跟它撇清关系。

对决前晚,江世孝摸着他的头发跟他说,孩子,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无心者,成大事。钟立文细细体味着这句早已熟的不能再熟的句子,抓过江世孝的手摸上自己胸口,感叹,你听听我这里,跳得那么快像是要蹦出来,我怎么无心!?江世孝低头吻他,两人纠缠一起……

李柏翘冷着脸看钟立文和江世孝背靠背,各自向前十步而后转身,枪声同时响起,惊起一群飞鸟。钟立文的手臂被子弹划伤,滴落点点鲜血。江世孝冲他摇头,你还太嫩。你以为我爱你,你别傻了,你要搞清楚这是死规,两个只能活一个,你说是你的命重要,还是我自己的命重要?钟立文你别太天真!然后在第三枪时,钟立文的子弹射穿了江世孝的脑袋,男人一点也没有挣扎便颓然倒下。许忠和长老们满意这个结果。钟立文取代江世孝成为夜叉。也就是说,忠孝堂今后就是他许忠的天下,钟立文毕竟年轻,撑不了场面也成不了气候,正是抱着这种想法他才会不遗余力去促成这场决斗。

李柏翘眼里满是江世孝的血,还有钟立文的眼泪,钟立文解开衣服覆上江世孝淌血的头颅,哭得像头痛失慈母的幼兽。这是李柏翘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到钟立文的眼泪。

就在正式成为夜叉的第二天,钟立文消失了。还有江世孝本该火化的尸首,也一并消失无踪。

李柏翘看着钟立文和自己的合照,茫然若失。照片上的钟立文一脸稚气,青春洋溢,紧紧挨着自己,和李柏翘第一次看到他时一模一样。

李柏翘二十五岁时再次遇到钟立文,这个自己从十五岁起就爱上,却不记得自己,也不爱自己的人。李柏翘这三年来顺风顺水,许忠去年被他杀了,手法干净,没有兄弟怀疑是他干的。那帮老不死的变态也早就入土。忠孝堂青黄不接,他顺理成章当上“夜叉”。他年轻,心狠手辣,口头禅是无心者,成大事。他始终惦记着他,把他说过的话当神旨一样。即使日后得知这并非出自他口,他也不在乎,反正已经习惯。就像自己习惯了爱他。逃不掉也改不了。

这天李柏翘有个棘手的人要解决,那个人是青龙堂的老大,最近常来他们地头叫板,抢了他们一桩又一桩生意,弄得哥伦比亚那边不再供货给忠孝堂。白粉买卖本就难做,金三角的风声又紧,这样等于是断他们财路。李柏翘在屡次与之谈判无果后,起了杀念。他利用人脉打听到男人平时休闲之所,带着必要的工具,只身前往鸟不拉屎的乡间。在途经一间小店时,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被放大在画纸上。李柏翘脑子相当聪明,他过目不忘。他立刻想起这个女人正是三年前自己没办利索的买卖。于是他询问老板,在老板一番为那女人歌功颂德的疲劳轰炸后李柏翘终于问来了她的住处。他很得意,感慨自己今天运气实在太好。一次可以收拾两个。而在女人住处见到另一张熟悉的脸后,他忘记了感慨运气好,他甚至一度忘记了呼吸。

他看起来胖了点,竟然剃了个光头,有意思,依然满口脏话,是他的风格。
李柏翘从内心深处感动于自己的决定,杀青龙堂老大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钟立文一点儿也不记得自己。李柏翘早料到这一点,就像自己习惯了爱钟立文,钟立文不习惯记忆。当然,他还是会记忆一个人。他也只记忆那个人。
当钟立文说出“你是我喜欢的型”时,李柏翘内心深处的那扇门被瓦解的支离破碎,他突然很想开口问他,喂钟立文,你还记得十五岁时你帮过的那个四眼吗?你还记得你对他说过的话吗?你还记得你亲过他吗?对你而言也许是小菜一碟,对他来说却是刻骨铭心。就从那个吻开始,他想了你十年。爱了你十年。他从一个善良天真的傻瓜变作一个残忍疯狂的傻瓜。不论前缀如何变化,那个中心词都始终不变。只有有病的人才会十年来只想着一个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在这点上,你和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钟立文你真的很可怜,李柏翘想,搞得自己那么穷窘狼狈,不过为了那个活死人能够多挨一天是一天。你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就像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一样……

李柏翘干掉了那个老大,把旅行包里的工具丢掉,胡乱装了几件男人的衣服。旅行袋不知何时破了个洞,兴许是之前中了一枪。他顾不了那么多,他满脑子都是钟立文。心情好的出奇。他哼起了歌。

Hello darkness, my old friend,
I've come to talk with you again……

你等我,钟立文。
我们可以再续前缘。
他兴奋地想,加快步伐,对着破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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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钟立文在“铭园”买了一处单穴和一处双穴。单穴给Jessica,双穴的一边给江世孝,另一边留给自己。女生的碑上写着,Jessica,my family。男人的碑上刻着, love ,till the end of time。一连十天,钟立文都会去铭园,从下午一点坐到晚上八点。看门老头好心提醒,先生,你最好还是上午来,你年轻不懂,下午阴气重,对活人不好的……他笑,我知道了,谢谢。然后他想,阴气重有什么不好。自己就能看到他们了吧,或许真能看到。钟立文靠在冰冷的石碑上,手指一遍遍滑过江世孝的名字,嘴里一遍遍叫孝哥。孝哥。孝哥……从未像现在这般想念从前的日子,不论他是怎样任性妄为,他总能包容他,他曾对他说过,阿文,你是我的宿命……
……你也是我的,孝哥。钟立文亲上他的名字,我发誓,要那个人偿命……

钟立文在约定的日子如期而至。李柏翘掀开窗帘望到他的脸,他也看到了他,他脸色森冷,脑门不再光秃秃,长出了细密的发,如小草发芽。他一身黑色;而他一身雪白。李柏翘喜欢白色,单纯漂亮,正如自己那段年少时光,虽是夹杂暴风雨,却也足以令他每日回味,因为有他。李柏翘开门,钟立文进去。钟立文很熟悉这间房,这是江世孝和他曾经的家,但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墙壁,地板全部是白色,亮的刺眼。每个角落都可以看到自己的脸。李柏翘在墙壁的每寸地方都挂上钟立文的照片,有少年时期也有青年时期,青春逼人,笑容荡漾。钟立文看着看着大笑起来,笑完以后他对李柏翘说,你是个疯子!
是的。李柏翘也笑,直到今天,我已经做了十年疯子。说完他扳过钟立文肩膀,粗暴地吻他,嘴巴被钟立文咬破流血,他就混着唾液吞进肚子,但绝对不放开他,直到疼痛难当,李柏翘才一把推开他。抹过嘴角的血,李柏翘丢把枪给钟立文,出来,不要弄脏这个地方。

眼前的场地空旷荒凉,钟立文回忆起当年的情景,在心里说,很快就结束了,孝哥,不论结果如何,我再不会让你寂寞。李柏翘玩笑地转一转手里的枪,接着指到了他头上,口里发个声响,砰!他笑得灿烂,你看,钟立文,我要杀你实在易如反掌,你知道为什么吗?钟立文面无表情地回答,因为你给了我一把空枪。文哥你真聪明呐!他又笑,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一把空枪?钟立文不响,猛拧他手腕把枪夺下,掂量一下后咬着牙使劲摔到地上。金属碰击,发出诡异的声响,两把枪,都没有子弹。
哈哈哈哈哈,他对他摇头,钟立文你真可怜,你杀不了我也报不了仇,我知道你没有枪,所有的黑市我都去打点过了,没人敢卖枪给你,他们都怕我这个“夜叉”。

他高兴地看着他,看他一脸痛恨,眼神似要吃掉自己,于是他更高兴。

对了,钟立文,就是这种眼神!
你一定要全身心地恨我,这样你才会记得我!
我会让你记得我,一辈子!

李柏翘唇角绽开一个甜蜜的微笑,上前搂住钟立文充满凉意的身体,跟他说了三个字……

陡然而至的一声枪响划破寂静的长空,钟立文惊愕地看到李柏翘胸前晕开一抹深红,迅速向外扩张。钟立文抬头,不远处的高楼上,一个红点闪过,消匿于天色。李柏翘眯起眼紧拽钟立文的衣领,
妈的……一点……也不准……痛得要死……
他咕哝着,他的手臂瞬间软下来,他的身体也软下来,钟立文愣了一下,在李柏翘倒地之前接住了他。李柏翘喘得又快又急,一头的汗,眼睛睁得很大,不断有泪水涌出来。他对着他笑,露出洁白的虎牙。钟立文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他也搞不懂李柏翘的心思,他只是下意识地抱住李柏翘的身体,当他染满鲜红的手抚过自己面颊时,钟立文忘记了躲闪。
我是谁……钟立文……告诉我,李柏翘的声音虚幻,似是来自遥远的外太空。
你是个疯子,钟立文低低地回答,李柏翘,你是一个疯子。
……是……他的眼神渐渐涣散,……钟立文……你可以……记得我了……这个疯子……一直……都爱你……

李柏翘的手移向裤袋,静止在那里。



Chapter 5:
每个人都有秘密。你的秘密是你的过去。而我的秘密就是你。我做什么都是因为你。我进忠孝堂是为你。我杀江世孝不是为自己,我是为你。杀Jessica也是。我要你恨我。打从心底里恨我。你恨我就会记得我。我从十五岁就开始爱你,到我现在二十五岁,我爱了你十年。而你不过认识我三十天。你也恨了我三十天。这样很好,至少你记住我了。你一定不会相信我的话。你觉得我是个疯子。事实上我就是个疯子。你也不会相信我可以爱你十年吧。二十二岁之前,我每天都在咒江世孝死,我每天都在想杀他的办法。你不知道那天我有多开心。我看着你对他开枪,我开心地要命。但你终究是爱他,你的子弹偏了。你宁可守着一个活死人,也不愿看我一眼,我痛得像快死掉一样。
钟立文你到底不明白我的想法。我爱你。我怎么舍得杀你。就像你对江世孝。
我一点也不畏惧死亡。我的心早在十年前就交给你了,连带我的命。只要你需要,它们随时随地都属于你。江世孝是你的宿命,而你是我的。
所以我是成全自己。我愿意把什么都给你。
我时常做梦。在梦中,一切事都散漫着,都压着我。但这不过是一个梦。
当我醒来时,我便将觉得这点事都已聚集在你那里,我也便将自由了。
我爱你。让这句话做我最后的告别。
钟立文,我爱你。
你知道吗?

李柏翘在钟立文怀中停止了呼吸。从他裤袋里掉出一张泛黄的旧日相片。
两个少年紧挨彼此,笑如朝阳。
钟立文抱紧他僵冷的身体,隐约忆起初次相遇。
干净害羞的眼睛,还有被风扬起的发……

彼时年少。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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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且有少量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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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现在才发现
春风吹 战鼓擂 当今世界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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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  好长啊  lz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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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也在写文章,但笔触不深,内容比较浅,中文学的不好我都不敢拿出来给大家看,因为有个网友说我的文章写的比小学生都不如,深深的刺痛了我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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