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新话题
打印

[胡吹乱侃] 我把爱情煲成汤

我把爱情煲成汤

大板常指着夏鸥说:“你养的这婊子怎么年年看上去都像处女啊?”
我不喜欢他们喊夏鸥婊子,但是夏鸥确实是个卖身拿钱的妓女,我也确实说不上婊子和妓女有什么区
别。
但是就是不喜欢他们这样喊,原因没分析过。
夏鸥今年19岁了,夏鸥很漂亮。漂亮的少女夏鸥是个妓女,不爱笑不多话,脸上总是满满的一页清纯。这就是好友大板老说夏鸥像处女的原因。
可以说夏鸥是个对工作不负责的妓女,具体表现在她永远学不会怎样叫床。
浪女淫叫,声音时高亢时喑哑,激情而缠绵。夏鸥在床上老咬着唇,死忍住不发出任何声响。
第一次和夏鸥做爱她才16岁。当我快进入她时,她那痛苦的表情让我误以为我在强奸一个处女,情不
自禁要对她怜惜。完全进入时我发现上当了,就狠狠地进入了她的身体。只是关上了灯。
我不喜欢看见她苦楚的表情,虽然认定她是装的。
大概是痛极了,她才小声说了句:“你就不能轻点吗?”
“不能!”
“为什么?”
“抱歉,你只是个妓女。”
此后夏鸥在床上再也不说一个字。本就很少话的夏鸥,搞得我像个迷恋充气娃娃的色魔。
我知道我不是色魔,夏鸥也知道。
除了在床上,我可以永远像个君子般对夏鸥,每个月工资按时给,不拖不欠。而且她绝对有她的自由
和空间,当然在我需要时她必须出现。
有时候我觉得夏鸥真不是做妓女的料,又或者她只在我面前表现得那么差,又或者她的样子逼她这样
尽力去装纯——她永远都是牛仔裤,梳一个马尾。虽然她的姿色可以让她妩媚得更女人。
夏鸥大二了,白天正常上课,晚上回我家。
朋友常问我为什么不正经交个女朋友却要包养个小姐当情妇。呵呵,我想那时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女孩
,还不如夏鸥实在——她明说,她要钱。
夏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先生,我可以陪你睡觉吗?”瞧,多直接!
那是4年前,那天我和几个同事在一家叫“妖绿”的酒吧里消遣。夏鸥就是穿着牛仔裤,背着普通样
式的学生书包,跑到我面前,对我说的那句话。
说话时定定地看着我。
“啥?”我以为我听错了,尽管那时酒吧放的是轻轻的乡村音乐。
“我可以陪你睡觉的。”她再说,声音却是超乎想象的坚定。
几个平时惟恐天下不乱的朋友开始起哄了,纷纷指责夏鸥应该每人陪一晚,甚至有人开始摸她的脸或
胸。夏鸥吓住了,却没有走,躲开了,仍然看着我。
“你多大了?你成年了吗?”看她那发育不怎么良好的细小的身子,我不禁怀疑。不过她的眼睛十分
漂亮,从里面渗出的纯白是难以想象的迷人。
长大了或许会是个厉害的角色。
“我16了。”她细声细气地说。
“那么小啊?你干什么的?”她看上去实在不像干这一行的。
“妓女。”只是说这句话时,声音明显地比刚才虚弱。
“你很需要钱吗?小小年龄不读书!”还算理智尚在的我教训起她来,本想多说几句,但在抬头时接触到
那不卑不亢的眸子,我知道自己是自作聪明了,那眼神镇定得就像在向老师请教一道题一般的自然。
后来我就带她回家了,但是没留她过夜,做了那事儿后,给了她500块,打发她走人了。



我承认那晚我叫她走时,她流连的眼神曾让我泛起一丝不舍,但还是狠心关掉了大门,并对自己默念
“她只是个妓女”,来安抚久久不能平静的内疚。
一个奇异的小妓女。我对自己苦笑,这个世界什么都有,遇得越多,成熟得越快。
但我万万没想到,我会在两年后,再次遇见她,并承诺,包养她两年,这两年里需要时就住我家,每
个月给她四千块钱。
再次看见夏鸥了,在两年后的夏天。那时刚和女朋友分手,觉得女人要的东西我永远给不起,比如时间
,比如婚姻。分手后一度很茫然,我知道那是空虚造成的。
开着车在城市里瞎晃,乱想。想自己,表面风光,其实看透了不过是城市里某个角落的穷人,和大多
事业有成的青年一样,穷得只剩钱,和满肚子愤世的理由。



那年夏季实则很热的,我吹着空调,就想象不到车窗外的酷暑。当车滑过C大校门时,我就看见了夏
鸥。当我认出她来时,竟把车偷偷停在她身旁。
我知道了她为什么叫夏鸥。当她站在阳光下,扬着被太阳晒得殷红的脸,淡定地立在那里时,完全就
是酷夏的一抹清凉。当然那时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头发比以前长些了,面容没怎么变,身体成熟了几分,凹凸有致只是依旧单薄。我发现我两年来一直
渴望的那双眼睛,它无意地瞟了我一眼,仍然是那样纯白却有妩媚的潜力。
这妓女气质修养得很好,至少看不出她是干什么的。
过了大概十分钟,走来一中年男人,没看清楚脸,只是知道他肩头很宽,塞给她一包东西,就走了。
我突然烦闷那男人离去时的依依不舍。
我下车朝她走去,“嗨,希望你还记得我。小姐!”我恶意地把“小姐”两个字吐得又狠又清楚。
她望了我一眼几乎是立即就认出我,“是你。”然后她就要走。
但是我叫住了她,“你是干什么的?”我这是多此一问,因为眼看她朝C大里面走。
“妓女。”她答,比起两年前,多了分随意。
我感觉我有点莫名的愤怒了,“你他妈的算什么妓女?!没见过你这么丑这么没专业水准的妓女!”
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值得一提的是,夏鸥很少笑,但是笑起来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会飘得
到处都是。
“那么我就是个不敬业的妓女了。还有事吗?我要进去了。”
“等等……这个……刚才那个男人是谁?”问出口之后,我就感觉我是个白痴了。
“你总不会以为是我爸爸吧?”她说,面容始终平淡。我却感到受到嘲笑——我还奢望一个妓女能怎
样呢?
“你叫什么?”
“夏鸥。”
“嗯,夏鸥。”我思索了一下,“你男人给了你多少钱?”
“他不是我男人,我们只是客户关系。刚才他给了我两万。”
我彻底绝望了。你真的不能想象一个花儿一样美好的少女,站在阳光下,带着斯文与纯白,穿着牛仔
裤和衬衫,自然地像说“我今天看见一件好看的裙子”一般地形容她如何跟一个男人以金钱与肉欲来往。
我倒真希望她有和她年纪一样的活动和思想。
“我包养你!”一句话完全是不假思索地就冲出口。值得鄙视的是,还带了一脸紧张的期盼。
“好的。”她说,不带任何修饰的脸上,毫无表情。
然后她就是我的人了,期限为两年。
但是几天后我就发现我带了个不会叫的充气娃娃,实则是个只会做饭泡茶的哑巴。
每天下班就看见夏鸥趴在桌上发呆,她静静地把目光集中在桌面的菜碗上,看不出在想什么,也不知道
有没喜乐。我会大声提议:我回来了你连鞋都不会帮我拿一下吗?
于是她才急急地去找我的拖鞋。
夏鸥是个乖女孩,说菜淡了会去放盐;说人累了会给你捶背。只是永远不声不响。她这


点不发声响的“优点”也表现在床上,这是我一直无法忍受也是她惟一不听话的地方。
“夏鸥你别咬着唇,乖些,放轻松!”诱导她。
“……”还是不发声,一脸麻木,常常搞得我差点要阳痿。
有时工作多了,在电脑前坐得脑子一团乱,看一眼她就静下来了。我在时,她永远像个清静的鸟儿般
依在身边。我猜想她坐在我左右就等着我和她对视,因为每当我看她时,她都在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从
她美丽安静的眼睛中流出,不搀杂任何欲望,神奇的是我会像欣赏一幅风景般冷静下来。有时我错以为我
们是婚后十年的夫妻。
我时常搂着她,对她半开玩笑半威胁地说:“现在你是我的女人,不可以想其他男人。你在这两年都
是我一个人的。”夏鸥一般就会盯着我,不响。
但我很清楚我不会喜欢她的,因为她是个妓女。对于妓女这个职业,我本人不鄙视也不尊重,却是绝
对不会加以感情。
我看到夏鸥笑得最多的时候是在她过生日那天。
头天晚上,我在电脑前整理一份文件,夏鸥洗了碗,就推了张椅子过来挨着我。



前几天给她买了件白色居家裙,这是我送她的第一件礼物。当她接过这很普通的裙子时,就笑了,只
抿了抿嘴,但满眼的笑意。然后她就时常穿,感觉像一朵纯白的棉花一样在屋里飘来飘去,看上去比以前
更女人。
我早说过她有妩媚的潜力。
那时她就穿着那裙子,离我的距离刚好能让我闻到她身上的女人香,若有似无。我发现我无法认真工
作了,回头瞪了她一眼,本来满眼的责备,却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
夏鸥在笑,我突然觉得满屋是春天,花草烂漫。
怒意全无。
“你在笑吗,夏鸥?”
“嗯!”她答,还孩子气地点头,可爱至极。
“呵呵,这可奇了,说说看,你开心个啥?”
“明天我就可以结婚了。”她说。
明天她可以结婚?这是什么意思?夏鸥说话永远那么不清不楚。
“明天我满20。”她轻轻地说,笑。我又可以感觉到,那偶尔一笑的动人。
我不想接着她的话题说下去,你会想和一个20岁的妓女谈婚嫁吗?
“嗯,那好啊,总算长大了。夏鸥你说,想要什么礼物?”女人那么一脸期盼地告诉你她过生日了,
大概都有这层意思。夏鸥是个直接而现实的女人。
“我要,你就给吗?”
我吃惊地望着这个提出疑问的女人,她那水晶般的眸子正毫无遗漏地展示着她孩童般的无邪。
“不会,要看你的心有多大了。毕竟我还在为别人打工,不可能给你个房子啊车子啊什么的。”我想
了想,结合她之前的话题,猛地觉得可笑——她不会是想要我娶她吧?“当然,更不可能对你有什么遥远
的承诺……”
“我要你明天陪我去见一个人,以我男朋友的身份。”话儿从她绯红的小嘴滑出,且字字清晰。
我在考虑中。我不能猜到她有什么企图,她是我最不能懂的一个女人。
“你明天刚好不上班。”
连这也算好了,看来她是准备很久了。我防备地问:“去见谁?”
“我母亲。”
第二天,我像真的要去见丈母娘大人般穿戴得整整齐齐,白衬衫,镶金边的领带,由夏鸥亲自烫得平
整的名贵西装,一尘不染的皮鞋——“我母亲,很会生活。”全为夏鸥的这提醒。
夏鸥也穿得很漂亮,举手抬足间尽是青春的流泻。
我俩像一对金童玉女般坐上车,一时间引来目光阵阵。
当我开着车,目光偶尔滑过身边的夏鸥时,她正在望向窗外,没多说一句话,静静地把美丽倒映在我
眼角。我又开始产生幻觉了,以为这是我要带回家的新娘。
我本想无奈地叹口气,却不想竟是倾泻了满足。
大概开了30分钟左右,到了。
原来夏鸥家并不贫穷,至少她妈住的花园小区是我对父母给不上的。我望了身边的女孩一眼,更加觉
得这个叫夏鸥的妓女不可思议。
最可笑的是,在夏鸥按了16楼门铃那一刹那,我居然莫名其妙地出了身汗。以前不是没见过女朋友家
长,活到快30了,我分析不清楚为什么这次假冒的护花使者身份让我激动而紧张。
门开了。



“呀,宝宝回来了!快让妈妈看看,哟,瘦了好多!宝宝上次让你带的钥匙呢?怎么每次都叫妈来给
你开门呢?呵呵,宝宝在学校还好吧?”
我就立在门口,怔怔地看着那个当门一开就立马拥住夏鸥的女人,一边喋喋不休地唠叨,一边帮女儿
提过手上的包。夏鸥依偎在她怀里,只笑不语,笑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那种,带着娇憨的甜美,半亲昵半撒
娇,永远腻个不够。
那女人叫夏鸥宝宝,她只是个普通的母亲,让女儿在怀里昵语。
我眼眶湿润了,我有点无力了,夏鸥是个妓女。
说不出什么感觉。当你看见一个受万人廉耻的妓女,在和她家人亲热时……或者全天下,就只有她母
亲会那样对她了。
那个叫夏鸥宝宝的妇女,看上去不过40左右,风韵十足,但很苍白,也很瘦,额头很高,显得头发
很少。此刻多了股母亲特有的慈祥。我看夏鸥的眼睛完全是遗传她妈,媚。只是夏鸥的眸子里放了种让人
松懈的天真,比她母亲更厉害。
“好了妈,还有客人呢。”夏鸥这才把我拉进去,“这是小斌。”
那妇女这才注意到我,马上用一种戒备的目光看着我。
“伯母您好!我叫何念斌。”像个绅士一般,连忙对她鞠了一躬,带着一背生怕不受宠的寒意。
“哦哦……好,小斌啊。”她又把目光转向夏鸥,“他是……”
“妈,他是我男朋友。”说得跟真的一样。
“男朋友?”那种不放心的眼神扫得我极为不爽。
“是啊妈,他已经向我求婚了,等我毕业我们就订婚。”夏鸥说,轻笑。
我犹如当头一棒。订婚?和夏鸥?想想都是罪。
“啊!订婚了?”她母亲的眼神一下子对我有了从未有过的和善,马上变得有了我所熟悉的、常常在
我亲妈眼里找得到的慈爱。
“嗯……哦,是……是啊,我很喜欢你们家夏鸥。”面对这位慈母,我真不好说什么,在心里盘算着
回家怎么好好收拾夏鸥,嘴上支吾地应着。
“啊,真好!嗯,真是好!!哦哦,快进来屋里坐!!”她温柔地拉我进屋,然后马上就开始忙起来

端水果,倒茶,拿饮料和啤酒……恨不得把家里能吃的都搬出来。
“夏鸥!”她颇为严厉地叫女儿,“你怎么还愣在那儿傻笑?还不快给小斌削个苹果!真是的,这么
大了……唉,女儿大了,长大了……总算……”然后一边念着,一边进了厨房。
我见“丈母娘”忙去了,马上换过一种脸色,正想严厉地呵斥夏鸥,这种话怎么能对老人乱说。但是
当我转过身时,看见夏鸥在削苹果,而且一滴晶莹的泪就从她眼里滑出。
夏鸥一般是不哭的。我一共看见她哭过三次,这是第一次,第二次是她母亲过世,第三次就是后话了

夏鸥的眼泪,顺着她白净的脸颊流下,一滴滴滑得飞快。我就忘了要骂她,呆住不知道怎么办好。
正当我束手无策时,还好她母亲出来了,一眼看见女儿在哭,急忙问原因。
“妈,小斌欺负我!”
本来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哭,也在等答案,谁知道听她这么嗲声地对我一指,她母亲的眼光就顺着她
葱白可爱的手指望向了我。
当时是很尴尬的,怪夏鸥太不懂事,自己竟呆住了不知道怎么办好。
“啊?小斌欺负你?”
“是啊,人家给他削好了苹果他还不吃,又说要吃梨!可是人家把苹果都削好了嘛!”
我晕,我根本没看见她何时把苹果递给我的。
“唉,宝宝你别太任性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这孩子!”她母亲明显松了口气,转向我,笑着
说,“呵呵,小斌啊,你一定把我们夏鸥都宠坏了,她以前不爱撒娇的。哈哈,对她好是对的,可是有时
也别太将就她了。你看她,无理取闹了吧?”
“妈——”夏鸥的声音嗲嗲的,害羞的成分把握得非常到位。
我这才反应过来,配合地说:“唉,是啊,当初看她小,懂事,惯了她几个月,没想到现在都快骑我
头上了。伯母您放心,我以后会好好对小鸥的。她要是改不过来,我就依着她,让她任性一辈子,到老了
,都还对着我使小性子。”说了这些话我才觉得我演戏挺不错了。我望了夏鸥一眼,她那时眼泪还没干,
挂在脸上,可能没意料到我会那样说话,表情有些吃惊,不过在下一秒,就带了满满的感动。
她母亲信了,轻声说了夏鸥几句,又进厨房去了。
我看着夏鸥,她对我笑,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夏鸥轻声提醒我去帮她妈做饭。我说好的,就去了。起身时夏鸥小声说了句诚恳十足的谢谢。
“谢谢你。”她说,声音是轻柔的,表情是真诚的。
就进了厨房。虽然不会真的炒菜,但以前回家总要围在亲妈身边转,也常帮着打打下手,于是厨房里
的活我基本上还算熟悉。当然那是我妈去世前了。
“伯母我来帮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哎,要你做什么呀,你尽管等到菜好了,多吃几碗就对了!”和我妈的话怎么一样啊!我马上想到
了母亲,就差点喊出声妈了。
凑合着开始理点小菜什么的,尽量不做得手忙脚乱。期间听她一直念叨她家夏鸥“是个好女孩啊”“
从小就乖顺啊”什么的。我不多说话,偶尔真挚地应两声。
她又说到,最近老是闹肚子痛,我就想到我父亲以前肚子痛时用的良方,说下次来给她带上。
她感动地望了我一眼,似乎要落泪了。发现她认真看你时,和夏鸥的眼神十分相似。
一直没看见有男人,也没听伯母提过夏鸥的父亲,就感慨了,觉得这个家庭,也不似表面看上去那么
风光。
饭菜都一般,但是我吃了3大碗,乐得夏鸥她妈脸上红润润的,一个劲地毫不忌讳地赞扬我。
其间偶然问到我工作的地方,正欲说,夏鸥把话岔开了,“哎呀妈!!你老问这些干吗呀?说得好像
我们家很势利似的。”
“哦哦,好好,不问了,啊,小斌,来,多吃肉!你得再长胖点才好呢!”然后给我夹了块回锅肉。
我一口吞下。
我奇怪了。按理说我在一家规模影响都不错的外企工作,而且也算是个金领级阶层,以


前这些都是我炫耀的资本,怎么夏鸥会急切地不想我说出来呢?当然我也没必要在她妈面前炫耀什么,我
只是想说点好的,让长辈开心一下,觉得自己女儿没找错人。
但是夏鸥不想我说,我也不多说什么。
吃了晚饭,夏鸥就说要走了。看得出她妈很不舍,却只说了句“这么快就走了不多休息一下吗”,在
没得到夏鸥同意后,没再说什么。
依依不舍地送我们到楼下小区。夏鸥说:“妈,你回去吧。”她说:“哎,就走。”
然后车开很远了,在转弯时从反光镜里看见她还立在那儿,踮着脚向这边望。
“你应该多来陪陪你妈,反正又不远。”我带点小责备地说。夏鸥现在已经又换回那一贯的表情——
保持麻木。
她低下头,没说什么。我也就不多问了,我不想追究许多我不用知道的事。我知道没那个必要。
当车快进入市中心时,夏鸥突然叫我调转头。
“调转头!回到刚才那里!”她说得很急切,又带有命令的意味。
我望着她,变得冷漠起来。
“哦……请你!好吗?”
还是把车开回去了。给自己的借口是:今天她过生日,宠她一次。



其实我根本拿她没办法。
把车停到停车场我就径直往她家走,夏鸥叫住了我。
“怎么不是去看你妈吗?”
“不是。我现在要向你讨我的第二个生日礼物。”她说,眼睛就眨啊眨的,表现得像个学龄儿童。
我眉头皱起来了,压低声音说:“你提。”
我在心里想:夏鸥,但愿你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个什么位置。
答案让我大吃一惊:想和我吃凉虾。
“我想你请我吃凉虾。”她说完,笑得有些夸张,眼神带点嘲弄。她一定看见我不满到极点的表情。
凉虾——我没记错的话,凉虾1块钱一碗。以前小时候吃过,一颗颗白白胖胖的,放在水里,加红塘

我望着她,这个老是让我不知所措的女孩,站立在初夏的微风里,笑得犹如一株清雅的蒲公英,散了
一片。
“我没听错吧?你要吃什么?”
“跟我来。”然后她拉住我的手,飞快地跑起来。
我那年29岁,我以为自己在风中进行初恋。
她跑在前一步,不时回过头来催声“快点啊,你老啦”,然后看着我瞪圆眼睛,她会放肆地笑。第一
次笑得那么毫无章法。因为夏鸥以前不笑的,就算笑也只是嘴角动动,眼睛从来都是很平静。
我豁然开心起来,任她轻柔地拉着我的手。你可以想象她头发被风吹拂后飘入我嗅觉范围内的味,少
女的温馨使夏鸥这时看上去像那大海的小女儿。
小时候看过童话,大海有12个女儿,而最小的女儿是最美丽而善良的。
跑了一会,夏鸥在一个路边摊位下停住。整个“店”就一把大的遮阳伞和一张四角桌,上面人工写着
“凉虾5角”,是毛笔字,已经快脱落了。摊位前面是一排平房,妇女儿童们平静地沐浴在夏阳下,好奇
地看着我和夏鸥——盛装来吃凉虾。
我感觉自己像个疯子。
夏鸥很快乐,她清脆地叫唤老板娘,要两份凉虾。
“夏鸥,是你吗?”老板娘是个大约50岁的妇女,飘着一脸亲切的小雀斑。
“是啊,张婶!我带我朋友来吃你家的凉虾。”
老板娘一下子注意到我,和夏鸥的母亲一样看人,一点都不知道含蓄,看得我几乎要脸红了。我那时
满头汗,穿着白衬衫,抱着西服外套,高高地挺立在她的遮阳伞下,不知道手脚怎么放。
“哦,坐啊!年青人!”她亲切地招呼,像山间的向日葵一样咧着嘴笑。
我看夏鸥很随意地找了张小凳子坐下了,我也拘谨地坐在她旁边。
老板娘盛了满满两大碗凉虾过来。
我有些不想吃,喝了点水就放那儿了。
夏鸥开始吃了,她一口一口地,很频繁,一会就快见底了,然后嬉笑着说还要。
我就不能想象前几天夏鸥在“妖绿”酒吧喝芝华士时的斯文优雅。
夏鸥说脚累了,就把凉鞋脱掉了,光着她白嫩的脚踝,掀高裙子裸露到大腿,那些都是耀眼而美丽的
。她像个深山里的水妖,不加一丝修饰地鬼魅着,毫不费力地让任何一个动作都尽是诱惑。
她见我在看她,吐吐舌,笑道:“你干什么又这样瞪着我?眼睛张得圆圆的,看上去好幼稚哦。”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就没说话。她又开始吃她的凉虾,发出可爱的声音。
“张婶,你们家的凉虾还这么好吃哪!我还要一碗。”



“哈哈,好吃吧!那你可以经常来吃嘛,好多年没看见你了。对了,你妈还好吗?”
“嗯,还是老样子。”
然后她又开始吃。
“你好像以前经常来这里。”我总算忍不住好奇,问。
“是啊,你看你左手边,第三间屋,就是我从小长到大的家。我是吃张婶的凉虾长大的。呵呵。”她
说着,对老板娘一笑,埋头又吃。
真那么好吃吗?可是我觉得像……像一种厕所里的动物,越想越不敢吃。
“你们家,以前住这里吗?”这里是很绿色,但毕竟算贫民窟了。
“嗯,住这里。住了十三年。啊,说起来,这凉虾有十多年历史了!”她悠悠地说。我跟着她的话轻
轻地遐想,一个市井里长大的美丽女孩。
听她回忆是一种清凉,比凉虾美味,至少我这么觉得。
“后来呢?”问。
“后来,后来妈跟了很有钱的男人,再后来我们就跟着有钱了,搬了家,住进了全市最顶级的花园小
区……只是我再没吃过张婶的凉虾了。”她的那碗又吃完了,望了我一眼,“你都不吃吗?”带一脸馋相

“哦,我不想吃,刚才饭吃多了。”
“那我帮你解决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我的那个带蓝花的陶瓷碗就被移到了夏鸥面前,她三口两口开始吃起来。
“你要吃,再多叫几碗就好了嘛。”我纳闷。
“嗯,但是会把张婶吃垮的,她一定不会收我们的钱。”
想想也对。
夏鸥又开始对着我回忆了,“小时候,家里很穷,我从小就没父亲,母亲带我到十岁,我记得我每天
放学回来,必然要吃一碗凉虾。那时母亲拿家里最大的碗,在这里买,但还是不够我吃哪!”夏鸥说了有
史以来最多的话。“说起来,这凉虾的味道怎么都不会变,冰冰滑滑,清清凉凉,又软又耐嚼。”
我看着她,这个享受般吃着凉虾的女孩。我真不敢相信她目前是我包养的情妇。
夏鸥只是个妓女。
我向夏鸥相反的方向望过去,才发现两边都是平房,中间一条大约5米的过道,还是石板路,一个虎
头虎脑的孩子光着屁股向这边瞧。我一看他,他就害臊,转过脸跑开了。
夏鸥最后这碗吃得很慢,算算好像吃了半小时。我知道这孩子在留连。
我想问她,为什么好好的书不读要去做这行,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妈……活不过明年了。”这个声音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本来我们都没说话了,张婶去她屋里忙了,就我和夏鸥坐在这里。她猛地一句话,像一排海浪般袭来
,给我个措手不及。
夏鸥说完这句话,立即抬头望着天。
记得我小时候,要哭就看着天,那样泪水就不会流出来。
“为什么?”我声音在轻颤,因为我无法想象,像她妈那样年轻的母亲,会死去。而我不知不觉已把那
可爱的母亲想占为己有。
“我妈她,1年前被确诊为血癌。每个月都去医院接受化疗。”
“那她自己知道吗?”



“呵呵,很可笑的是,这件事是她亲口告诉我的。那时她还安慰我别哭呢。”
我不敢看她,我怕看见她的晶莹的泪珠。
“我从来没为这件事在妈面前哭过。我哭她会很伤心……哎,小斌你干吗呀!我不会哭的,你眼神躲
什么!”
她突然笑着轻骂我。
“哦,我……我没躲啊。”很不自然地回她的话,掩饰心里对她的爱怜。
“嗯,说说你对……妓女的看法。”她转了话题问,却也是明显在“妓女”二字上难以自然吐出。
“不尊敬,也不轻视。”我老实地说。
“你猜我妈,是干什么的?”她问,眼光闪过恐惧,强装镇定,却带了轻微的可怜。
我猛地想到了什么,不敢相信地望着夏鸥。
“伯母她……”
“呵呵,猜到了吧!我妈是个妓女!”
我听到这些个字,差点没把碗给打翻。它们从夏鸥嘴里吐出,有代表慈祥的“妈”,有第一人称“我
”,还有那很敏感的“妓女”。我真不希望这些词连串,更不希望从夏鸥这如此洁白的女孩嘴里吐出。
“但是你也看见了,如果我不告诉你,你永远猜不到。是的,她是个妓女,众人包养过的情妇,可是
,也是我母亲。就像你今天看见的那样,她笑得那么美好而慈爱,因女儿找到个好伴侣而骄傲,她亲昵地
叫我宝宝……尽管她是个妓女。我发誓,从小到大,自我懂得了她的职业后,我没一点看不起她。因为她
是在为我付出。”
如果说当我知道伯母是个妓女时,我失措了;那么当我听见这后一篇发自妓女的女儿——一个小妓女
的肺腑之言时,我惊呆了。我好像落入了一个妓女的世界,标语是“虽然妓女,可是人性”。
我没话说了,夏鸥也不说了,紧紧地保管好了她的巧笑倩兮。她又开始吃凉虾,直到吃得一点不剩,
好像要把她孩提时纯净的美好全部收藏到身体深处。
走时张婶果然死活不收夏鸥的钱,虽然仅3碗,两块钱还要找5角。
她朴实地说:“夏鸥啊,以后多带着你英俊的男朋友来吃张婶的凉虾啊!”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 珘子 金钱 +2 LZ辛苦了.... 2009-8-7 11:50

TOP

夏鸥笑着说好,我也友好地表示还会来。
只是那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吃这位脸上缀着小雀斑的妇女的凉虾了,因为没过多久这里就拆迁了,大家
都分散到不知何处。夏鸥听说这些时,我以为她会说以后没凉虾吃了,谁知她先是一愣,然后轻声说以后
再没有她的天空了。
我想她已经把那片蓝天,永久地封锁在天堂般纯净的心里。那里没人耕种,那里没有污染,那里也绝
不会拆迁。我死不承认,那天也已经紧锁在我心里。
过后,我开始对妓女有种说不清的情愫了。夏鸥倒是像根本没发生什么一样生活,保持面容麻木,除
了连拉三天肚子。
夏鸥要我常去看看她妈。
“你没事多去看看我妈好不好?多陪她说会话,讨她开心吧。”那天晚上夏鸥就这样说。我又开始皱
眉,我想小姐你最大的不可爱就是永远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立场。我有多少时间去陪一个妓女的母亲呢?
我心里这么想了,脸上也立刻这么表现出来了。
“你是在意她是妓女呢,还是不满现在对你说话的是妓女?”夏鸥说,她似乎生气了,用从未有过的
生硬口气对我说。
我在意她妈是妓女?我至今能回想起我那天在她家听她拉家常时有多亲热,也能体会出当我知道伯母
是个妓女时心里有多惋惜却不鄙视。
“我只是不喜欢你对我说话的口气。”我也来气了。
开始抽烟。
“好了,我要去洗澡了,你去帮我放水吧!”硬生生地对她说,不带丝毫情愫。
她没多说什么,去浴室了。然后我听见流水的声音。我有些急躁,我心里开始怪那哗哗的水声,我怪
它,把我的思维理性全部都快淹没了。
到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夏鸥拉着我,在阳光下飞跑的情景,对比了刚才她默默地进浴室时的身影,我
就决定后天抽空去陪陪她母亲了。
“放好了。”她说,脸上的落寞已经换掉,又是一脸纯净。我讨厌她那么会掩饰,因为那样我看不出
她在想什么。她美丽的大眼睛里,写着平静一片。
既不受伤也不雀跃。
洗澡,睡觉。
躺在床上,夏鸥背对着我。我叫她转过身来,她就转过来,看着我,茫然的样子。我知道她是装的。
我心里又气了。我想你既然做了这一行,你还在乎什么自尊!凭什么要我来妥协,又不是我妈。
我一气,就闭上眼睛,“关灯,睡觉。”我说。
半小时后,睡不着。转过身一看,被夏鸥那双幽静的大眼睛吓了一跳。
“你晚上不睡觉瞪着我干吗呀?想吓死我?”
“我在等你醒过来,我有两句话要说,能说服你当然好,失败了我也没办法。”
“好,你说。”
“第一句,我妈从来没得到过任何男人的承诺,她那么喜欢你,是因为一个妓女,会觉得女人能得到
男人一辈子的承诺是最完整的幸福。第二句,我妈活不过明年了。好了,可以睡了。”她说完,水波般的
眸子就那样灿灿地望着我。
我一下子快崩溃了,猛地搂住她,一个才刚满20的女孩,她像个充满神话的深洞,神秘,其实又单薄得让
人心疼。“什么都别说,睡吧,后天我去看她。”
然后女孩在我怀里很快睡着,呼吸平和。
那一刻,我几乎要以为我快对她动情。我意味深长地吻了她的唇。



后来我一有空就去看那妇女,那个当了几十年妓女觉得男人的承诺很稀罕的母亲。每个月定期陪她去
做化疗。化疗是痛苦的,但是她很坚强,笑着说:“哎呀,白花钱,又痛啊,最后还不是会死。干脆在家
养着算了。”夏鸥听了就会轻声责备她:“妈你又乱说话。”
我总觉得夏鸥好像不喜欢去看她母亲,因为她总在我提议要去的时候找点什么事出来,要和同学逛街
啦,学校有个什么活动非得参加啦。但是她又确实很爱她母亲。
我发现我永远无法真正探索到什么,对于那个有着纯白眼睛的女孩。
伯母似乎不知道她女儿是干什么的,老在我面前提她的好,孝顺啊,乖巧啊,善良啦。在我第三次去
时,她就坚决地不让我叫她伯母了。我当然能听懂她的言外之意,亲亲热热地叫了声妈,美得她,把脸上
的皱纹都挤成了一朵花。
叫妈时,我发誓至少一半是真的,因为她对我太好了,给我感觉太像我死去的亲娘。我就常给她买些
什么,虽然我知道她富足到根本用不上。她从来都表现得又惊又喜,而且让你看不出有一丝假意,让我的
孝顺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知道她为什么肚子痛了,虽然她的痛和我父亲的完全不沾边,但是我还是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把
当初说好给她的药给她带去。
自然又得到一番好夸,外加一桌美味。
有天我提议要给她请个小保姆,因为她一个人太孤单了,又带着病。她的脸色马上垮下来,叹了口气
,那一丝一缕平日里看不见的惆怅在那刻全部绘在眼里,“小斌啊,你也算我半个儿了,有些事也不想老
是瞒着你。”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了,但是我不想听她说出来,那样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她和她女儿不同,夏鸥是
什么感受都不放在脸上,她则是把任何感情都寄托在那双眼里。我不忍,我不愿让这么个半只脚跨入棺材
的妇人,以为她的半个儿子对她有什么轻视。
于是我拼命找些打岔的话,“啊,妈,您累了吧?我给你捶捶肩。”
“呵呵,不累,我有话要跟你说。来,过来挨着妈坐。”
无奈只好坐下,手里冒汗。
我以为她会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她好半天都没声响。我看了看她,后者正盯着茶几上的苹果,一脸
呆滞。她今天化了点淡妆,轻轻地绣了眉,粉底和眼霜的效果很好,让她看上去完全不像个病人。
“小斌,不知道宝宝有没跟你提起过,其实,我……我没嫁过人,我一辈子没结过婚,也从没得到过
谁给的婚姻的承诺。”
我望着她,看她艰难地述说而不能阻止。我觉得自己很残忍。
“我一直是个妓女,甚至不知道宝宝的父亲是谁。”
终于说出关键了。她紧张地偷望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大的反应,明显松了口气。
“年轻时确实是贪图荣华,没有面对穷苦的信心。自从有了宝宝后,就一心想让她过得好。不能说我是一
辈子为我的孩子付出,因为那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很内疚,我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我除了钱什么都
没有。那孩子从小就懂事,贴心,却也早熟。我猜她大概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了,但是她
从没表现出什么来。我尽量不让她再去和认识我的人接触,我也从不见她的朋友。所以,我爱她,她也从
心底爱她的母亲。但其实我们这二十多年来接触是很少的。她初中就开始住校了,我要给她很周全的保护
。保护我的女儿,


有最干净的灵魂和完好的自尊。”
我从没听过这么感人肺腑的一席话,我也从不知道一个母亲可以对女儿的爱到这种地步。我虽然爱我
母亲,但是她毕竟是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家庭主妇,她的说话方式里从来不会出现这般赤裸的爱。我几乎是
嫉妒夏鸥了,她有个多么伟大的母亲。
“所以不能请保姆啊什么的外人来,我害怕我的女儿听见什么闲话。我知道她很少来,是不愿意看见
我现在的男人……唉,我可怜的孩子,造孽啊!小斌,小斌啊,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我是真的喜
欢你也信任你。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一辈子就那么个女儿,我说话的方式也很感性化,我不知道怎样对
你这个男人来倾诉,但是我是真的把你当儿子了。你会嫌妈不干净吗?你以后还会来看妈不?再喊一声妈
好不好?”
那一瞬间,我喊出了几星期以来最诚心的一声妈。
“妈妈……”那时觉得面前这位,泪眼婆娑的妇女,就是咱亲娘了。
“哎!好儿子。”她双手紧握着我的手,“妈得了这病,也是快入土的人了。夏鸥是个好孩子,绝不
会给你抹黑的,你好好待她。她妈脏,可是她却是个纯净得像水一般的好女孩啊!”
“嗯,我知道,妈您放心吧。妈您也不脏,妈您别那么说啊。”我眼睛又湿了。
我看夏鸥是妓女,这位被我叫做妈的人却告诉我她女儿是水般纯净,感觉像老天给我开了个大玩笑。
不好玩也不好笑。
我在那一刻极度地不满夏鸥。为什么她要那样去破坏她母亲为她营造的一片清净!她有个一心保护女
儿的母亲,也有了金钱作保障的富裕,她还有什么不好呢?还要去卖身。仅仅是青春期不满的发泄?或者
她骨子里根本就透着当婊子的水!
回到家里,看见夏鸥,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双眼睛是狐媚的。
总算忍不住,问出“你凭什么还要当个妓女?”
问这句话时人在激动中,声音就不由得提高了几分。夏鸥本来在收拾桌子,她又穿着那件白的裙子,像一
烟迷惑的幽魂在客厅飘来飘去,脸上带个淡然的表情。听见我突然高声的说话,她愣了一下,随即又转到
厨房去了。我有些到了愤怒的边缘,我又想到了那被夏鸥和我都称之为母亲的美丽而可怜的女人,她那么
努力地营造一片无尘的天,去笼罩自己的女儿


。我甚至可以猜出她为什么喜欢让夏鸥穿普通很中性的衣服,因为她实在不愿自己的女儿受到一丝自己的
影响。如今她很满足了,她觉得女儿平安长大了,也快嫁人了,她一生美好的愿望也快实现了。她整天开
心得像只毛色发光的鹦鹉,重复那几句“真是太好了,夏鸥和你真的太完美了。”
但是她越开心我越觉得她可怜。夏鸥只是我的情妇,花钱包养的。刚开始,我看她那么毫不修饰地用
目光欣赏我时,还很内疚,但此刻我看见夏鸥堕落得没理没由,我就把所有的情绪全部发泄到夏鸥身上。
“你倒是给我说话啊!你以为你很清高吗?”我追到厨房,激动地说,然后就看她把吃剩的菜倒掉。
她十分优雅地做家务,好像在充满艺术地弹钢琴。她脸上那抹平淡也正好和我的呼吸不定形成对比。
“你是哑巴吗?我让你回答我!”
“你希望我说什么?”她缓缓地抬头看我,“你不是已经去看她了么?”
我觉得我快要疯了,好像那是我的妈,我逼一个陌生人去喜欢。我说:“夏鸥你没良心!你妈她,已
经在盘算着等你毕业就直接结婚了你知道不!”
是的,最近每次去,伯母都很兴奋地对我说干脆毕业就结婚,订婚都免了。她是个极为敏感的女人,
每当我稍微表现出一点不满,她马上紧张地问:“怎么你们本来都是要结婚的不是吗?难道你不想娶我们
夏鸥?还是你嫌弃妈的身世?”弄得我每次都必须积极配合。但是我那颗已经被激活的良心,无时不在谴
责我的欺骗,对一个可怜的妓女,伟大的母亲。
夏鸥手上的活停顿了一秒,在听见“结婚”二字时,但是几乎是马上,她又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洗碗
,然后出去擦桌子。在从我身边经过时,我听见一句努力保持平静但却泄露出点悲伤的声音,“你又不是
不知道,她快死了。”
我平静下来。我开始审视她,脸色苍白,身体消瘦,那时刻毫无内容的眼睛。我知道,她拥有一颗比
任何人都爱她母亲的心。她给我的感觉就是“我,是一个充满另类艺术的妓女”。
“你为什么要是个……妓女啊?”我喃喃地说,我不是在看不起她,我既为她母亲悲哀,也在呼喊出
自己的心声,“你应该是个和你外表一样的纯洁的女孩啊,花一般的年龄。”
夏鸥不动了,她突然向我走来,我看见她眸子,水在温柔地静静地流,“小斌,我很感谢你,去陪我
妈。真的,说不出的感激。让我妈多个儿子吧,你不用为你身为女婿而不安。”
原来她什么都洞察出了。
“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要那么不听你妈的话。”
“很多事,知道得越多越痛,还是不知道的好。就算知道了,也是一种无奈。”
我望着夏鸥,此时她已有了一抹淡淡的哀愁。
我就没问什么了,不忍。我当时想,反正她妈快死了,反正两年期限快到了,反正她都不属于我。自
我安慰。



已经入秋了,我像一个接近新婚的青年忙碌而规律起来。每天早起上班,按时回家,准时吃饭,四菜
一汤,保持每四天一次去看望夏鸥的母亲。我不愿意去分析我和夏鸥的关系,也从不去面对给她的超乎平
常的怜爱,我给自己的理由是我全看在快要病逝的母亲份上。
但是我却一天天消瘦起来,我卷入一场美丽而善良的谎言,时刻都在欺骗,我已经分不清哪句是真哪
句是幻。很少做爱,我不愿意提醒自己身边美好的女孩是我的情妇,每天都抱着她入睡,她总是用温情的
目光看着我,用极为女性的声音,带着女人天生的母性说“睡吧,别想那么多,总会好的。”
于是我就睡了,可以睡得很安定。
我和夏鸥的事情只有大板知道。
大板曾在我刚开始告诉他时惊呼说你怎么掉进窑子里了,但随后看我痛苦的样子,也知道了事情的严
重。大板用他的思维方式劝着我:妓女怎么了?妓女也是人啊,妓女也有她们悲惨的故事。谁想啊,哪个
女人不愿意正正经经地被一个男人宠幸呢?
然后大板说了句他一生说得最准确的话:“你少在这里乱找借口了,你最大不了的痛苦就是你爱上了
一个妓女!”
我惊讶地望着大板,这个从小跟我打到大的兄弟,大大咧咧地竟然如此精准地说中我的心事。
“得得,本人拒绝盲目崇拜,可别把我捧得跟神似的啊。你也不照照镜子,啊,小样,你都被折腾成
什么样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爱上那女的了,而且是很爱!”
我爱夏鸥?而且是很爱?
“兄弟,你爱上她又怎么了?你爱的是一个你可以爱的人哪!”
一连几天我都激动着。夏鸥也看出了我的反常,她说你没事兴奋个什么啊。
我看着她,我可怜而善良的夏鸥,她美丽得让我欣喜。为什么不可以娶一个妓女?而且那妓女还是自
己深爱着的女人。我就情绪波动了,我常在看着她默默地收拾屋子的时候给她一个感激的拥抱。
“夏鸥!”我喊,却不多说什么。
“怎么快30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她轻声骂我,却丝毫不带责怪。
“你没听人家说过么,再成熟的男人在他深爱的女人面前都是孩子。”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直接地表白。我至今记得她当时的反应,她那不可置信的眸子里流露出满满的惊喜
。在那一刻我想,我是愿意娶她的,尽管我在此以前从未想过,我会娶一个妓女。
从那以后我像个初尝恋爱的少年,每天都保持着莫名的快乐。在母亲那边,也时刻毫无保留地流露出
对夏鸥的爱恋,这些都是我以前尽力掩饰的。
每当我拥着夏鸥时,看她在我怀里安静地呼吸,是我前所未有的塌实和感动。当我完全放肆自己的感
情时,我以连自己都吃惊的方式宠爱着夏鸥,心疼她每次不小心的小伤,责怪她学校寝室的铁床——她午
睡是在学校寝室的。因为那铁床老把她腰部弄得一片淤青,我在轻怪她自己不爱惜自己的下一刻,狠狠地
大骂了她们的学校。
夏鸥就笑了,说我的确还是个孩子。
那段时间是我一辈子最幸福的,难忘到今天我想起来,都是种凄凄惨惨的快乐。
当夏鸥从学校里出来看见我时,确实吓了一跳,却也又惊又喜。
“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我女朋友放学不可以吗?”我依着车,装成绅士的样子替她打开车门。
现在是放学阶段,学生们像放出来的蜜蜂一般的多,夏鸥很快成了注视的焦点。她表情控制不住地骄
傲,我也很得意。
“其实我是想去看看你们寝室的铁床的,什么烂床!”假装严肃,眼里含笑,语气不悦,实则宠爱。
但我也实在是气不过夏鸥学校寝室的铁床,把一个女孩的腰部都弄成啥样子了,淤血的面积挺大而且
颜色很深,我看着就心疼不已。我就经常看见夏鸥在屋里,用烧酒揉她腰间的伤处。我说要代劳,她说我
力道大怕痛,也就没多过问了。
“我们一起去看看妈吧。”她突然提议,我欣然说好。
经过某商场时我说要上厕所。看我很急的样子,夏鸥说你去商场找个厕所好了,她说她就在车上等我

10分钟后我回到了车上,衣兜里多了只钻戒。
开着车,心情晴朗得像希腊的天空。当暖暖的阳光洒进车窗,我看了看身边的夏鸥,她年轻的脸庞上
幸福也微露着。可能是心理作用,我似乎老感觉得到衣兜里的小方盒,沉淀着我漂泊了三十年的心,载来
了一份塌实的归属。我要在晚饭时,给夏鸥一个发光的承诺,给夏鸥妈一颗精彩的定心丸!
也给自己,一个最美的妻子。
“你怎么一直在笑?”夏鸥问我。
我突然窘了起来,因为我不像夏鸥可以把心事遮掩得很好,我什么都会在脸上展示出来。夏鸥看见我
一人傻笑了。
“哦,没什么。”我说,为了不让她怀疑,我多加了句“我已经是西南地区的总代理。”
含义:你老公前途大好。
夏鸥没说什么,她对我工作上是从来不喜欢过问的,我也没必要让她去操那份心。她脸开始望向窗外
了,一直到下车。我们在一起两年了,我却不能完全把握住她的心思:现在开心啦,此刻郁闷啦。
回到家里,夏鸥自然和她妈一番亲热,然后妈乐呵呵地进厨房做饭了。
我可笑的是又开始紧张了,我在心里一直酝酿着如何开口求婚。
突然就听见厨房里“乓——”的一声,是碗落地上的尖锐声,然后立即感觉有一重物倒下。
我和夏鸥几乎是同时奔进厨房,见妈倒在那里,已经晕厥了过去。
“妈……妈!!”夏鸥慌张地跑过去,急切地想去搬动她妈的脑袋。
“别动!大概是脑溢血!”我知道我必须比夏鸥镇定,因为脑溢血是死亡率极高的。
“你先去打电话叫救护车!”我对夏鸥吩咐,她马上向外冲去,一脸惊恐。
其实我当时也有些慌了。我在心里一直默念着:何念斌,镇静些!!我叫打了电话的夏鸥赶快过来,
小心地把妈的身子移平,并把她的头歪向一边以便她能呼吸畅通。然后迅速松解了妈的外套,并叫夏鸥快
去把窗户都打开,然后叫夏鸥去把毛巾用冷水打湿。
突然,我无意间看见地上毫无知觉的妈的腰——一片青青的淤血,和夏鸥的一模一样,我在那刻猛地想到
什么,竟忘记了手上的动作。
“然后呢?然后呢?”夏鸥无助地望着我,声音颤动,她一定觉得我已经是她惟一的救命稻草,我看
见那些狂飙的眼泪,它们提醒了我,时间紧迫。



“把毛巾覆盖在妈额头上。”我命令。
过了大约5分钟,就听见妈强烈的鼾声,我也开始无助起来了。我想起了6年前我母亲脑溢血的情景,
就是在鼾声过后没几秒就停止了呼吸。我必须尽全力去挽救这位可怜的母亲。
强打起精神,叫夏鸥去拿条手帕过来。
“干的还是湿的?”她焦急地问。
“你他妈的是个猪呀!湿的要怎样弄啊,当然是干的!”我猛地对她的笨手笨脚剧烈地不满起来,大
声骂了她。夏鸥在愣了一秒钟后冲进屋。
“快点!操你大爷的,你还在化妆哪!”忍不住又骂
接过颤颤巍巍的夏鸥的手巾,我快速掰开母亲的嘴。她的舌头已经开始下坠,我忙用手巾包住舌头,
轻轻向外拉。
……
那该死的救护车10分钟后才来,然后夏鸥哭喊着跟着救护人员奔向了医院。我呆呆地站在这个我熟悉
的房子里,甚至忘记了要祈祷。
十分钟左右,接到噩耗——妈走了。
我一下子瘫痪在了地上。
我想起了我死于脑溢血的母亲,又想到了夏鸥的母亲,她们在重叠。
“妈——”突然对着窗外漆黑的世界咆哮,眼泪开始止不住地狂飙。我觉得痛苦极了,我的那些爱我
的亲人们。
我脑子里猛地出现小时候的情景。
那时家里有3个孩子,我是最小的。母亲很疼我,做饭时总拉我在身边,炒好了菜我老喜欢用手拈着
偷吃,母亲就会用手拍我的头,骂我是馋猫。
只是手劲不大,只是骂声带笑。
我又想到了夏鸥的母亲,总把一份菜里最好的挑给我,用严肃的语气命令我吃掉。
只是严厉里透着浓浓的关爱,只是命令里藏着不可磨灭的喜欢。
巨大的痛楚让我暂时忘记了钻戒,和腰间的淤血。
几天后我才在学校门口看见了夏鸥,她憔悴得像根稻草,眼睛里再没闪烁着晶亮,空洞地看着我。
“夏鸥……”轻声唤她,那股心疼像巨石般从山顶滚下,我快不能负荷了。“跟我回家吧,还有我呢
。”
牵着她的手,一路无言。
失去母亲的夏鸥刚开始是很消极的,什么都不表现出来,伤心闷在心里。话比以前更少了,常常一个人呆
坐着,或者在卧室里不出来,写着什么。
我着急她,却也不能责备什么。钻戒放在抽屉里,我一直未给她,等待着她恢复。



夏鸥是很害怕失去我。以前有母亲,现在我像她惟一的依靠。每晚她不再用手轻抚我,而是小猫般缩
在我怀里,双手紧紧地环着我的腰,久久都不睡。
两年情妇的期限来到的那天,夏鸥开始收拾东西了。当她问我可否把那件裙子留给她时,我定定地否
决了,我说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其实也已经是个很好的承诺了。夏鸥那时看了我一眼,还是走掉了。
我从没想过我的爱情要怎样的波澜,我欣赏平静而幸福的生活。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娶一个妓女,我喜
欢纯洁而美好的女孩。
但是当我的情妇离开我后,我发现我真不能过早决定我欣赏什么我喜欢什么了。
一星期后我去学校找她。刚开始她一直不见我,我就在她寝室楼下守了一个星期。每晚7点准时出现
在那里,等她一出来就上前。我像一个痞子追学校校花一般死缠烂打,夏鸥就皱着眉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彼此在乎,因为这两年来的感情都不是假的。”其实说那话时,表现出的自信都是假的,
我完全觉得自己把握不住她,她是个山间的妖精。
她沉默了。如果她在考虑的话我希望时间可以缩短点,哪怕一秒都可能让我疯过去。
“唉,你对我,知道些什么呢?”她说。
“我知道你的寝室窗台在3楼,我知道你窗台上有盛开的美丽的兰花。”我用最抒情的态度说。
我看她似乎犹豫起来,急切而恳求地说:“你还在考虑什么呢?”
“我没有考虑什么,我只是在想如何拒绝你。”然后她转身不带一丝留恋地回寝室了。追上,给寝室
管理员拦住。
本来我都开始绝望了,我开始在心里嘲笑她清高,我想我哪点配不上她?而她还只是个……觉得鄙视
妓女得很,当你不去接触她们时,她们想尽办法勾引;当你想要靠近时,她们又那么故作神秘地逃离。这
就叫另类艺术的手段!
我开始强迫自己不再去找她。
谁知在两天后她就自己回来了。
当我看见她提个行李箱,带着微笑站在我面前对我说“你收留一只流浪回家的小猫吗”时,我差点没
高呼夏鸥万岁。
诚惶诚恐地接她进来,受宠若惊地帮着她放东西。那时我是满足而快乐的,当我看到夏鸥重新回到我
身边时,我就立即忘了我以前对妓女下的批判。
回来后她就突然好起来了,脸色红润,时而对着窗外,可以笑得神秘而甜美。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却实在是欣喜她的苏醒。
“笑什么呢,像个小白痴?”问她,奇怪跟着就感染了她的好情绪。
“我不告诉你!”说着,一扭身跑掉。我好久没那么舒畅过了。
欲望如巨浪般袭来,当我看见她娇憨地扭摆她的小屁股时。
我像只见荤的野兽猛地把她抱起,向卧室大步走去,然后毫不怜惜地把她以抛物线形丢在床上,就扑上去

“啊,不!!走开!”她挣扎。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她居然这么认真地反抗我的亲热,这是前所未有的。我停


下来,审视她,脑中不自主地又开始乱想——她不让我碰她是在乎没给那4000块钱了?
“夏鸥,夏鸥,我好想你!”深深地吻她,“你以后代我保管我的所有银行卡,好吗?像个管家婆一
样。”说着,手就又开始不规矩起来。
“别闹了,轻点行不?”她说,不整的衣衫让她看上去极具诱惑,那发光的眼睛水妖般混乱迷人。盯
着此刻妖媚又不胜娇羞的夏鸥,作为一个男人我已抛掉所有防范和顾虑。
我再次扑上去,撕毁着她的衣服。
“小斌小斌!别!啊,你别伤了我们的孩子!”她尖叫。
我被那歇斯底里的叫声惊呆了,手还放在她的乳房上,忘记了动弹。
“什么?孩子?”重复。
“嗯。”她脸猛地红了,像朵加血的白玫瑰。
“我们的?”再重复,不可置信。
“是的。”
我至少有3分钟没说话,就这样望着她。眼前这眼睛清亮的少女,已经是个小母亲了吗?我把手向她
的肚子移过去,轻柔地抚摩。那里边有个小生命了呀!!那是我的儿子!
我他妈有儿子啦!
接下来我就疯狂地把夏鸥抱起来,举着,又引来她一阵惊恐的尖叫:“啊,小心孩子!”
恍然大悟,像放国宝般温柔地放下她,却不能发泄心里和全身涌流的激动。我飞快地向客厅跑去,然
后再跑向厨房,最后又跑回来,嘴里一直叨念着“我有儿子了,嘿嘿,小子,你老爸是个天才!”
“哎呀,你疯啦!”夏鸥笑着骂,脸上也同样印着分崭新的喜悦。
“夏鸥!夏鸥!!我的好夏鸥,你快告诉你儿子,他老爸是个天才!”我兴奋地扑向她,捧着她的脸
就亲。
夏鸥被逗得咯咯直笑,笑过后又问:“为什么你是天才呢?”
“因为我让你有儿子!”我理直气壮地吼,“那还不是天才么?”
她就笑得更欢了。
当天晚上我就去买了纸尿布和奶瓶,加一打婴儿的小衣服小鞋子,然后捧着那些精致小巧的鞋念“小
鬼,你一定像你爸一样聪明帅气!”
第二天我又拉着夏鸥去商场买了最漂亮的婴儿床。
“孩子出生还早哪!”夏鸥提醒我。
“你懂什么,难道孩子出生了要跟着我们睡?我可不愿意谁来和我抢我的夏鸥,我儿子也不行!”
“我看你是得神经病了。”她骂,笑得好开心。
以前听我妈在世时告诉我,一个女人肯为那男人怀孕生子,就说明她很爱他。
以后的生活丰富而灿烂,给小孩想名字啦,看教科书啦,学习怎样做个好爸爸。
夏鸥曾小心地提过一句想现在不要孩子,等毕业再打算,被我严厉地否决了。要知道我是用我全身心
的爱在期待这个孩子。
我和夏鸥的第一个孩子。
夏鸥见我那么坚决,就没多说什么了,她一向不喜欢多发表意见,就笑咪咪地享受做母亲的快乐。
夏鸥会在床上,躺在我怀里,小声而自豪地告诉我,做母亲的心情。

TOP

“要是妈妈能看见她的外孙,该多好啊。”她说着,感慨。
夏鸥的母亲?我脑中晃过她死去前的一幕,和她腰间的青痕。但也仅仅是晃过,因为夏鸥没在学校睡
了,腰上的痕迹也渐渐消失。
“别想那么多,妈会在天上看着我们的,和我们的孩子。”
我真不知道生命的意义可以那么繁多,多到你一一去品味但都尝试不完。工作的顺利也助成我无忧的
理由。
“夏鸥?”我抱着她,亲热地叫。
“什么?”她轻声应。
“我很爱你和孩子。”
“我也是。”
“你是我一个人的夏鸥吗?”
“嗯,我是你一个人的。”
这些话,听得我心都甜腻了。
我在算着,在情人节那天,亲手给夏鸥带上早已准备好的婚戒,然后她将是我惟一的爱人。
当然那个时候绝不会想到,我以后还会叫别人老婆,而那颗代表忠贞承诺的戒子,夏鸥一辈子都没机
会戴上。
胎儿快一个月时,带夏鸥去医院做了个全面的检查。当那中年医生笑着说大小都安好,一切正常时,贴
心极了。然后回家按着医生的指示,炖汤熬补品。
“你不无聊吗?”夏鸥对着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的我说。



“不啊,我很快乐很充实!”说着把她赶到卧室去休息。
然后她又去写着什么。
晚饭后,我洗了碗,发现茶几上多了张纸,上面是夏鸥的字迹:
送我至爱——斌
我把爱情炖成汤 没放调料不加糖 下锅掺上点心情
噗噗淌淌
我把爱情炖成汤 哀愁喜乐守在旁 开了小灶慢慢煮
欣欣赏赏
我把爱情炖成汤 不欲倾诉拒张扬 偶尔四下无人后
偷偷尝尝
我把爱情炖成汤 十里无风百里香 渗透付出跟给予
清清亮亮
我把爱情炖成汤 无欲无物前途长 担忧爱果成熟时
熙熙攘攘
——夏鸥赠
我欢天喜地地拿着纸条,默念了N次,直到背下。然后进屋去依着我的夏鸥,亲亲热热地称呼她为小
诗人太太。
她边笑边说我恭维她。
“我不夸奖我老婆去夸奖谁呢?”
学校那边本来想叫她别去了,但是她不肯,她说还有几个月就毕业了(夏鸥读的专科,三年制),她
说工作了有时间还要续本。
这些其实都不是我所关心的,我只在意她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宝宝。
我已经决定了,等她一毕业就结婚。她将成为我的小新娘,只是要大着肚子参加婚礼。但是她无论怎
样都是最美丽的。
而且她的美丽将是我一个人的财产。
有天中午,公司突然停电了,于是提早下班,就想带夏鸥一起去吃午饭,顺便陪她到公园里去看看猴
子。夏鸥最喜欢的动物就是猴子,她说像我。她每次这样指着我说像我时,我都会抓她过来打她的小屁股

那天是3月9号,那天云里有丝丝太阳。
我把车停到离校门还有点距离的地方下了车,因为夏鸥说不喜欢大家都注视自己时的气氛。
还没靠近夏鸥时就看见了她,和另一个男人说着什么,看不清楚,只看见那男人肩头很宽。
我已经很久没问她除我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男人,因为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那样问是对她的轻
视。
我很想相信她,却在此时心里克制不住地紧张。我悄悄靠近他们,躲在一棵大树下。听不见他们说什
么,只看得出夏鸥很惊恐,然后很愤怒。
那男的说了什么,夏鸥好一会没说话,沉默了一阵,期间夏鸥毫无表情。最后那男的又说了些什么,
她似乎很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进学校去了。
那男人从我身旁走过,我仇视地盯着他离开。当我认出他就是两年前包养夏鸥的中年男人时,心里一
阵剧烈的疼痛,呼吸困难了。
我觉得压力很大。我告诉自己要相信夏鸥,毕竟她已经不是个人人可碰的妓女,她是我快过门的老婆
,是我儿子的母亲。

晚上夏鸥准时回来了,我一阵狂喜,说不定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只不过碰见了说说话。
但是还是有点疙瘩在心里。我看着夏鸥,想仔细研究她,但是没成功。她是一汪清透的水,什么都看
得见,其实看见的什么都不是。



我想问她那男人是谁,但是那么做她会因我的怀疑伤心的。但是我必须问她,不然我会郁闷死。
在我去上了第4次厕所出来时,我下决心问问她了。
“夏鸥。”
“嗯?什么事?”
“今天在学校还好吗?”为了表现出随意,我装着翻动报纸。
“呵呵,好啊,还是以前那样。”
“哦,就没遇到点什么意外?”报纸被我翻得哗哗直响,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
她没说话了,盯着我研究。我怕了她那锐利的审视了,好像我做贼似的,急忙解释:“哦哦,我想知
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动,今天我睡午觉时梦见他叫我爸爸哪。”
她叹口气,温柔地依在我怀里,“才一个月大,怎么动?傻瓜,不过今天碰到个熟人,还告诉我怎样
安胎呢。”
她笑骂我傻瓜,笑得我真想做她身边最亲的傻瓜。
我连着三天请假早早地在她放学时去接她,一切安好,也没什么多余的麻烦发生。而我也实在是在她
脸上找不出什么风浪。我那颗戒备的心才渐渐松缓。
夏鸥的产前忧郁症还不轻呢,这段时间老说害怕这个孩子。我就笑她,我说你自己的儿子你怕个啥。
有次她竟然说要把孩子打掉,我生气地和她闹了一场,而后想到她这么年轻又第一次做母亲,有些不适应
是正常也可以体谅的。于是我就天天哄她逗她开心,自己还时不时陶醉于自己的体贴与细心。
那天在开会时收到大板的短信,问我夏鸥现在应该在哪里。那时是早上10点左右,夏鸥应该上第三节
课。于是我就说在学校。问他问夏鸥干什么,他没多说,就以随便问问为由,就没回我了。
我直觉事情不那么简单,大板从来不多过问我的这些事,更没习惯去提到夏鸥。现在一部门经理正在
做一个月的销售总结,我盯着他。我看上去听得仔细,其实那时我可能连他是男是女都会乱答。后来过了
十分钟实在坚持不住了,我请假跑到厕所里,给大板又挂了个电话过去,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还是说没
什么,只提了看见夏鸥在街上。
他说:“哎,都跟你说没啥大事儿了!不就一小妞吗,看你紧张得啥熊样!我告诉你,漂亮的女大学
生到处都是,改天我介绍个好的给你!”后来不痛不痒地又说了几句,就挂了。
我可能猜到点什么,忐忑不安地拨了夏鸥的手机号码。一个优雅的女人的声音“对不起,该用户已关
机”让我心里发毛,一个上午都心神不宁的,那句“相信你孩子的母亲”的自我安慰在那时丝毫起不了什
么作用。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急忙赶去夏鸥的学校。在她寝室门口见到她的好友,问之夏鸥的去向,答:“夏
鸥今天没来上课。”
我的心,猛地落到了谷底。从寝室楼底走过,抬头又看见了那窗台上的兰花。听说是夏鸥养的。
兰花好纯洁啊,兰花在阳光里好美丽啊。
我看着那花儿,费尽所思也想不出夏鸥在哪里。
夏鸥去了哪里,夏鸥怎么可能一个人去什么地方?我很想相信她的,可是我现在脑子里很乱。



发疯般地在街上游了一下午,车停在公司里,而我就这么一个人带着紧张兮兮的表情在路上走,看天
由白变蓝变橙变红再到深色。经过“妖绿”的门口,我思索夏鸥在里面的可能性,就进去。在一大群发疯
的五颜六色的“虱子”中仔细寻了一遍,没有。走出妖绿大门又给夏鸥挂了个电话,还是关机。
我彻底绝望了。已经是晚上9点了,妖绿门口的霓虹灯把我打造得像个充满悲情故事的流浪汉。大街
上的人有的匆匆赶过有的散步慢慢走,只是神情自然。
我像一只垂下尾巴的狗,我从来不知道我有一天会被一个女人弄得如此心身颓废。
我以前一直是那么自信而神采飞扬。
该死的夏鸥,你难道就真是个妓女,无法改变?甚至于有了孩子。
我怀着几乎奢望的心给家里座机打了个电话,两秒钟后就听见夏鸥接起电话说“喂”。
我的心一下子就被涨满了,激动地拿着手机,死而后生般珍惜,“啊夏鸥!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6点吧。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应酬啊,吃了饭没?”她说得轻松自然。
“你怎么不开机?”
“哦,手机昨晚忘充电了,现在在充电呢。我正想给你打电话问你怎么还没回家呢。”
“你怎么不早点打电话给我!”我怪她,满带责备,却是很欢喜的。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哦,没,我就回来,等着啊!”
“呵呵,傻瓜,难不成我还飞啦?”
我在一分钟前就是以为你飞了!我想。挂了电话赶快向家里跑,融入人群前我也可以和他们一样拥有
轻松的表情。急切回家,心里说不出的塌实。
门一开我就嚷:“夏鸥你今天去哪里啦?我去学校找你,你们寝室的说你都没去学校。”
“哦,今天我去妇产科检查去了。”
原来是个误会。我立即在心里把大板那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诅咒他现在吐血十盆。谁让他说得那么
神神秘秘的。不过,我不也没坚持相信的立场吗?我内心受到强烈的自责。
我抱住她,心疼又宠爱地说:“夏鸥啊,下次去的时候说一声,我开车送你去。一个孕妇在街上晃来
晃去多危险哪!对了,医生说孩子健壮吗?”
我形容孩子喜欢用健壮,因为我觉得应该是个男孩,以前夏鸥也反驳过我,说还只是胎儿,但是我仍
然喜欢说健壮。“胎儿怎么啦?咱们的孩子从胎儿时期就健壮得像头牛!”她就掩嘴笑,美丽的脸上洋溢
着幸福女人才有的光。
“嗯,都好。”她说,不咸不淡。
晚上睡得极为塌实,用手搂着身边的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想象自己是个大堤坝,保护着我才拥有
的珍珠湖。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继续充实在初为人父的快乐中。在心里偶尔幻想给夏鸥戴上钻戒时她的甜
蜜和感激。时常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傻笑。
后来一次朋友出去吃饭,本想带着夏鸥的,但是她说身子有些发软不想去。我其实本来也不放心她去,我
那几个哥们都是粗人,像大板,说话不把他妈牵连上就是把祖宗一块从坟里拉出来,要不然他就说不出一
句完整的话。哥们几个是从高中就认识的,可以说是一起打架打出的感情。那时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动
不动就“小心老子放你血”。大板说这句话是小斌的专利谁都不许抢啊,谁抢了他妈的生儿子没屁眼。妈
的,哪个能把这句话跩得那么毒?也只有小斌了。干他娘的!就你狠!那时觉得很意气风发很个性。



晚上我就去了,在一个很普通的餐馆里。
这群人偏好喝酒,吃饭其实是个幌子,醉上一回才是大事。所以气派的地方大家倒还真觉得别扭,按
蝌蚪的话说就是发挥不出来。
蝌蚪也是兄弟几个中的一强人,个头不大干事却猛,上高中时就让几个女孩在医院为他出血。他自个
也懊恼,“妈的,怎么命中率那么高!”
“明显你蝌蚪多!”大板评论。
于是“蝌蚪”的外号就这么开始成形,而后还真给他叫出名了。学校里几个斯文点的校花级女孩一听
蝌蚪的名字又是害怕又是不屑。
那时我们这群人就属我成绩好些,其他几个除了大板家拿钱上了个夜大外,高中后就没人还上学了。
像尾巴精、大胖……这些屌人在高考后还在学校把看不惯的老师狠揍了一顿后才离开。本来打老师时我也
在场,几个老师都挺喜欢我的,后来看实在做得太过分了点,帮着劝了几句。再后来居然有个老师告到我
家里去了,从此我就再不给这些教书的好脸色看。蝌蚪其实很羡慕我,他后来常说当初要像我一样痛快并
学习着该多好。蝌蚪现在在一家私人摩配公司跑业务,一个月9百近千。
哥们几个都说我在学校时是痛快并学习着。其实我知道我要不是有个严格的父亲,哪能像今天这么风
光?当然这些都是屁话了。
那天哥们几个又约出来吃饭,那时已经接近10点,本来都想推辞掉的,大板在电话里口气不佳,他说
我有了堂客兄弟都不要了。
于是只好出门。临走前在夏鸥体贴地为我披件外套时在她脸上偷了个香。
“小心别喝太多啊,早点回家。”她说。
这句话那个甜啊,怎么形容呢?——真他妈的腻死个人!
等我到时,大家都已经开始喝了。见我迟到纷纷责备,然后是嚷着罚酒三杯。
“你小子不够朋友啊!有了温香在床就不想起来啦?罚罚!”尾巴精带头起哄。



二话没说,三杯就下肚。当时是喝的啤酒,用的一次性纸杯,大概三杯就满一瓶那种。本来晚上就没
吃多少,加上点感冒,又喝急了,竟有些想吐。
“好了,来,坐吧。”大板的老婆出来帮着打圆场,“人家小斌又没什么大错,别一来就叫人家喝!
快来这边坐,小斌。”
“哦哦,谢谢嫂子,还不碍事。”我接过凳子就坐下。
跟大板他老婆也是高中就认识的,但那时好像不怎么熟,只认得个脸,见面都不招呼那种。后来不知
道怎么的,大板上了夜大竟还和她通了电。两人脾气都火暴,吵吵闹闹到头还结了婚,只是没要孩子。因
为大板是我们中年龄最长的,所以称她一声嫂子。
坐下来环视了一圈,才发现大家都没带女人,除了大板。大板每次出来玩他老婆都要跟着一块,美其
名曰不放心大板,其实自己也是个好玩的主儿。
发现有个生面孔。
无意地向那陌生的女孩望了一眼,短发,圆眼睛,低下头在喝饮料,却抬高眸子打量我,精灵古怪的
样子,在我们一群人中显得单纯幼稚。她见我在看她,毫不吝啬地对我笑了笑。她有洁白美观的牙齿。我
礼貌地回笑。
那就是我第一次见到小满时的情景。当时第一感觉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一女孩。
“小斌,这是你嫂子的表妹,还是个大学生呢!”大板把那“大学生”三字吐得很得意,畅快,后又
让叫小满的那女孩倒了杯酒,“来,小满,去给你哥哥敬一杯。”
我受宠若惊了,我连忙拦住,“哎别别!大板你也真是的,你说啥呀?女孩多害羞啊,敬什么敬!”
我还没说完呢,就见小满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我叫你小斌哥哥好吗?我叫小满,听我姐说你在你们
公司可是个大经理哪!我好崇拜你呢!以后等我毕业了,可得指点我一条明路!小妹就感激不尽了。”然
后她端了桌上大板给她倒好的酒,“小斌哥哥,本来我是不喝酒的,我一喝酒我就晕,你看我本来都喝汽
水来着。嘿嘿,但是今天第一次认识你嘛,总要表现好点,来,我诚恳地敬你一杯,我先喝了!”然后眉
头一皱,喝了个尽。
我听她像麻雀一样的噼里啪啦一通,愣了好一会。我接触夏鸥这类不爱说话的女孩久了,一下还不能
反应小满这种说话连串的女孩子。
见我好久都没反应,蝌蚪在我后脑拍了一下,“你小子傻啦!喝呀!”这一下拍得不轻不重,又突然
,我才连忙哦哦几声,又喝下一杯。
“我看他是见到美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尾巴精贼笑着说。
“哪能呢!一定在思考怎么把我们小满抱回家呢,小斌这家伙,我们中最贼的!”大板也欢快地起哄

我尴尬极了。我想我倒没什么,都那么一大老爷们儿了我还怕啥呢,但是人家是个女孩子一定会害臊
啦。
我就看了小满一眼,她也正好在看我,眼睛笑眯眯的,丝毫看不出什么害羞的状态。
大板老婆骂了大板几句,说他怎么开玩笑都开到自家人了。大板说小斌配我们小满刚好啊,我是在做
好媒人呢。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地又争起来。那天
吃的火锅,我看见每个人的脸都被映得绯红,笑得畅快。其中时时听见哥们几个粗鲁的


骂娘声,却感觉很亲,我误以为又回到了高中……很怀念。
吃完了已经快凌晨1点了,我担心夏鸥一个人在家,就想回去了。大家都有些醉意,蝌蚪喝高了,在
街上东倒西歪地大叫还要去K歌。大板本来也应和着说好,被老婆骂了几句,然后就厚着脸皮说晚了,下
次去。
大家各自叫了出租车回去了,大板走时把小满塞给我叫我送她回学校。我说好。嫂子不放心地说了句
照顾好她啊,大板就用醉熏熏的嘴去凑近她耳朵,猛地一声大喊:“小斌你都不放心你还放心谁?!”然
后用醉汉特有的眼神瞪她,吓得嫂子又是一阵大骂。
期间小满就一直巧笑可爱地望着她的姐姐姐夫们,一副好玩的表情。
当我送了小满终于回到家时,客厅灯还亮着。我一开门就看见了夏鸥清淡的笑,“回来啦?”然后她
就熟练地给我拿拖鞋,又忙着想去放洗澡水。她知道我有回家立即洗澡的习惯。
我看着她忙忙碌碌而安安静静的样子,心里被填得满满的舒服。
“夏鸥。”我叫她,“别忙着去放水。”
“怎么了?”她一脸不解地回到我身边问。
我一把抱住她,感触深到心坎里,什么也不想多说,就这样抱着她到很久。
“到底怎么了?一身酒气,先洗个澡吧。”她还问。
“没什么,哎——”我松了口气,“就想抱抱你,太想你了。”我想我连自己都算不好,我有多么地
喜欢她的与世无争,和宁静贴心。
“傻瓜,你才多久没见哪?就说想我,假的吧?”
“假的?”对她挑眉,然后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一把抱起她,就向浴室走去,“让你看看是不是真
想!”
“呀!你干什么啊!”夏鸥惊叫道,“你疯了啊?快放我下来,小心别伤到孩子!”
“不会伤到孩子的。”我抱着她径直往浴室走,不理会她的叫唤。
“那你要干吗呢?”
“我要和你洗个鸳鸯浴!”抱着夏鸥,反脚踢上浴室的门,关上后我得意地大笑。
洗时又看见她腰间出现了淤血,我立马就想到了和夏鸥她母亲死前我看见她腰上的一模一样的痕迹。
我怀疑又不解地审视着夏鸥,她坦然地看了我一眼继续用烧酒涂在腰间轻揉。
我没多问,我知道问了她也不说。只是在夜里那痕迹像鬼魂般出现在我眼前,怎么也不能入睡。夏鸥
在身旁,睡得安稳。我悄悄捞起她的睡裙,在她腰间用手比了比,刚好一拇指一食指的印。
我心立即沉下去了。
两天后大板又约我出来。我说咋的哥们,才多久没见哪又想我了?
大板右手夹着杯五粮液,嘿嘿地笑说老子还真想你了。
这回就我和大板两个人。
其实在众多兄弟中我和大板关系是最铁的。你别看大板长一脸铁汉子样,他有时说话看人还愣是特准

“行啊,咱哥俩也好久没单独在一起说说话了。”我吮了口酒,下喉时辛辣中带着甘纯


,下肚后唇舌还留有余香,不禁赞叹“好酒哇!”
我抽烟,但不常抽;我也喝酒,但不烂酒。
那天叫的都是些家常菜,大板最爱吃的是这里的红烧狮子头。他说:“这里一不见名的小店,菜倒烧
得蛮好。上回叫我那婆娘学一手,她个笨蛋愣是学不会。也不知当初哪只眼睛瞎了娶到她。”
“呵呵,嫂子是好人哪。”我由衷地说。
大板听我赞美他老婆了,立即乐得开了一脸花,却还嘴硬道:“唉,好什么呀,就一碟烂豆腐花呗。
不过要说她那表妹,嗬,就一标准的小美人了。”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跟他一起那么久了,他随便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于是装傻,“表妹?哪个表妹呀?就读中
学那孩子吧?唉,人是水灵的,就是呆了点。”
“你看你跟我扯哪去了!”他不满地皱了皱眉,“你都说的啥呀?我在说小满呢!”然后他又灌自己
一杯。其实大板酒量一般,但是又爱喝,他是没人劝都要自己喝到醉的人。我瞟了那酒瓶一眼,已经去了
一大半了,我也只是尝了一口,我意识到不能再跟他喝了,要不然等会就只有把他抬回去了。
而且他这时提小满,明显有阴谋。
“小满?哪个小满哪?”我故意问,漫不经心地夹了块红烧肉放嘴里,嚼,食不知味,心里盘算着怎
样把大板送回去。
“你没真傻吧?小满啊……上回我们哥们儿几人一起喝酒时她还在哪,就是那……长得,秀秀气气的
那丫头哇?”说着就又要去拿酒,被我给夺了过来。
“哎,你小子,你喝那么多了想一人独吞啊?我还没喝呢!”要不这样说大板会觉得我瞧不起他,喝
酒的人最忌讳你说他喝不了多少。
“好了,你也喝得差不多了,走,送你回家去。待会看嫂子不抽你!”说着我就要起身。
“哎!我跟你说小满的事哪,急什么?”看这情形,大板就是为那小姑娘来的。
“好,你快说,小满怎么了?”我边稳住他边叫老板拿点醋来给大板灌了醒酒。
一个黑黑瘦瘦的丫头连忙拿了一碗醋来,然后惊慌地又躲回屋里了。这种小店最怕的就是遇到酒流氓

接过醋我连哄带威胁像骗小孩般让他喝了点。大概醋下胃一刺激,他一个弯身立马就吐了。
我真是拿他没办法,要知道白酒后劲大,就算吐了也还是会不舒服的。
匆匆给了钱就想带这家伙走了,谁知道他还赖那儿不动,嘴里一个劲叨念着什么。我仔细一听可把我
吓了一跳。他说:“你嫂子要你好好照顾小满呢!你嫂子说小满挺喜欢你,呃!叫你多和小满走动……呃
,走动!”
我听了这话,我就只好站在那儿苦笑。我想别人不了解我你大板还不知道吗?我有多喜欢夏鸥?怎么
可能又去和那小满交往。我就去扶他,一边好言劝说:“呵呵,那怎么成?认她当妹妹就没问题了,再怎
么说你亲戚就是我亲戚了。”

谁知大板抬起头把眼一瞪,大吼道:“放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准时回家,回家都不出门!呃…
…兄弟叫你出来聚一次比登天还难!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想到他大概醉得不知道在说什么了,也就没理会他,继续扶着他往小店门口走。
“谁还看不出你就为你屋……里那小妖精着迷?小满,那么好一女孩我还怕你糟蹋了她!你一天到晚
,呃——为了你家那婊子,呃——我看你魂都快被那婊子吸走了!”他在夜里的大街上破口大骂,声音在
空荡荡的街道上回响,显得夜特别静。

本来想到他喝醉了别理他,可当听到他左一句婊子右一句婊子,而且他口中的婊子就是我孩子的妈!我实
在是忍不住了,猛放开他,冷冷地说:“我警告你,你嘴上放干净点!谁是婊子?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大板本来全身都依在我身上,被我突然这么一放就站立不稳差点坐到地上,这下酒也惊醒点,说话也
清楚些了,“哟嗬!”他站起身,用异样又嘲笑的眼神望着我,“警告我?我嘴上不干净又咋啦?老子嘴
里就从来没干净过!看你这架势,你还打我不成!我就骂她怎么了?狗娘养的婊……”他“婊子”两个字
还没吐完,就被我一拳击中在右脸上,由于本就有点醉熏熏的,这一下大板就趴在地上好久没起来。
说实话,我们兄弟这么十几年,从来没翻过脸,更别说打架,那时是真的气不过了。
过了好久大板才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然后我的视线里就多了一头红了眼的公牛,“妈的何念斌!你
被那婊子整疯啦!”他扑过来就是一拳,打在我胸膛,一声闷响,我以为我的五脏就已经碎了。然后他的
拳头就像暴雨般落在我脸上、身上,一边打嘴里还一边不断地骂:“你他妈的不认识兄弟!我告诉你又怎
样?你那宝贝,不得了的心肝,在上星期三和一男人去宾馆卖去啦。你还在这里紧张她……”
当时我脑袋就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就感觉大板又快又狠的拳头继续落在身上,他嘴里也不停顿地骂:“你总不会以为他们是去喝茶吧!
你没看见她跟那男人的亲昵劲,干她娘的,看着就骚!她长得就天生的婊子样,她妈是婊子,她比她妈更
厉害!你没见人家开的什么车,是你那小别克能比的么!小样,就你还在这里为她傻痴情,你能满足她么
?我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不然你快连妈都不认识了!”
本来大板打架就是我们几个里最狠最猛的,现在他发疯般地向我袭来我还真有点受不住了,最后在一
句“和一男人去宾馆”的打击下,我实在有些挺不过来,一下就向后倒在了马路上。见我表情异样也没还
手,大板总算停了下来,吐着口水说“醒醒吧你!老子都看不下去了!”
“什么宾馆?”这是我惟一的意识,因为上星期三就是夏鸥没到学校那天,猛感到血向脑门涌。
“嘿,XX宾馆你知道吧?五星级的,那外面的停车场全放着他妈的有钱人的宝马奔驰,那里面叫一晚
上小姐可以用掉老子一个月工资!”然后他骂骂咧咧地在我身边的台阶上坐下,见我全呆住的神情似乎又
有些不忍,“喂,把你那鼻血擦掉吧!哪那么不经打!揍几拳就挂彩了……唉 ,算了算了,告诉你吧,
上回我去上班时在XX宾馆门口看见那婊……那女的,和一男人进了宾馆。”
鼻下痒痒的,我知道鼻血又开始流了,没理会。身上的伤也没感觉到痛,只是心揪得难受。
“哎,你瞧你那熊样!女人嘛,一个比一个贱。谁像你啊,妓女你也真去碰!没得病算你运气好的了
。小样的,傻愣着干吗呀?这不又给你介绍了个吗?打发她快点走吧,她要向你要钱,告诉我,老子不打
女人,叫你嫂子去把她给掀了!”
大板在我耳边唧唧歪歪了半天见我没反应,气了,强拉我起来,“哎,走走走!兄弟陪你去喝个痛快!咱
哥俩慢慢聊。”
然后大板买了20罐啤酒,和我喝了个通宵。大板对我只会喝酒不说话的样子说:“小子你太让我失望
了。”



我也太让我失望了,因为在心里竟还在想我没回家,夏鸥会不会傻等。
操你娘的!我还老想着要保护夏鸥不让她受伤,什么受伤不受伤。她被我保护得好好的,我却遍体鳞
伤了。
然后我和大板都醉倒在了大街上。
早晨被扫街的大娘用扫把毫不留情地赶起来。大板眼还没张开就先一阵骂,劝住了他。
头痛得厉害,本想回到家继续睡,一进屋夏鸥就急急地来搀扶,嘴上多了句怎么喝那么多。
我望着她想起大板的话,越看她那双水灵的眼睛越觉得她贱。一个气愤不够,拖她到床上狠狠地强奸
了。对那时印象比较模糊,仿佛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用手一直捏她的腰,依稀记得夏鸥没多说什么。
做完那事儿又睡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当眼睛被阳光射得醒过来时,头痛得厉害。见我醒了,夏鸥忙端来一碗醒酒汤,和以前一样美好地哄
我喝下,好像昨天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我也开始迷茫了。我看着她泛着水波的眼睛,那么无邪清灵,不带任何瑕疵。阳光在她身后照耀,看
她那眼神就像一道青春时明媚的忧伤。我有些脑筋转不过来,以为这是上帝送给我的天使,洁净善良。
我看见她拿碗的手,覆满了捏痕,是我昨天的兽欲使成。但是,几乎是立刻,在我还没来得及去心疼
一番时,那青紫的颜色就刺激了我。我一把掀开她的衣服,就看到了腰间的痕迹。我总算明白这些淤血是
什么了,我可以想象那男人一双油腻而富足的脏手,淫恶地在上面揉捏,在夏鸥光洁而充满韧性的皮肤上

而那双手一定也曾游弋过夏鸥的全身。我就会无法控制的想象,夏鸥在其他男人怀里会有怎样的表现
,还是咬着唇不发声,或是兴奋地淫叫。
我狠狠地望着她。我曾以为她是世界上最纯洁的妓女。她也正望着我,目光带点怯意。
“让一下,我要去公司了。”我虚弱地说,恨自己竟还对她满是歉意和疼惜。
她坐在床上的身躯移了一下,我发现她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然后下一刻我毫不留恋地穿衣走出了家

——在她手放的那里还指不定是谁的祸。
接下来的日子可想而知的废乱,整天待在公司,时刻忙着,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必须找点什么事来
做,不然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夏鸥。她现在是否又在那男人怀里,任他在腰间或大腿捏出新的淤青。



晚上我也不想回家,我害怕回去看见那空房,更害怕面对一个指着肚子说有我孩子的女人,而那孩子
我真不敢确认是谁的。晚上或者就在办公室后面的小床上睡,或者和朋友去“妖绿”喝酒消遣。
但我更经常做的,就是和大板一群人出来喝酒。当然大板每次都会叫上小满。
小满还只是个孩子,小满爱喝可乐,她最常做的事就是咬着吸管瞪着代表天真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
望着你,发现你也在看她了,她就会非常开心地一笑。
大家喝酒都豪爽,通常情况下是先一人敬一杯然后全体干一杯,最后还要依次坐庄划拳满桌子转着喝
一杯,有些酒量不好的在开始就会喝趴下,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不喝——大板一般在喝前就会放话:谁
闪人谁他妈的就不义气!
我要够义气,但是确实酒量也不好。
小满这时就可爱了,她知道在我快不行时,天真地拉着我离场,“姐姐,我要小斌哥哥带我去吃肯德
基新出的鸡翅!”“姐姐我想和小斌哥哥去唱歌!”“姐姐……”
她总有那么多新花样搞得我头昏眼花,也实在是感激她。好在大家可能有些误会,都笑着放我一马—
—他们以为小满在心疼她男朋友,而且也想留多点空间给我们发展。
小满是个很不错的小女孩,我提到她时都会忍不住加个“小”字——小丫头,小可爱,小不点儿,其
实满是宠溺。
小满就不乐意啦,她就会嘟起小嘴,代表她已经生气了。但我知道她不会真的生我气,她两分钟后就
又会来腻着我,问我喜不喜欢余文乐。
“余文乐谁呀?你的男朋友?”
她就真的不高兴了,她觉得我不认识余文乐是对她偶像的一种讽刺。然后一脸大度地说不和我计较,
“老头子!”她从此就叫我“老头子”。
小满很好,只是我对她永远放不进别的感情。每当大板满脸贼笑地问我和小满发展到什么地步时,我
想到小满叫我“老头子”,于是正经地说:“她像我的女儿。”
大板在一连几声“可惜可惜”后愣几秒,然后反应过来——他和小满一辈的,他就会大喊小子你占我
便宜!
我就这样每天笑着生活,笑到都忘了什么叫快乐。
我滑进了一个凌乱的深洞里,我从来没想过还能爬出来。洞的四壁是我碰都不敢去触碰的,洞的四壁
叫思念。
大约过了3月中旬,有个很重要的文件存在家中的电脑里,我必须回去拿。我故意在外面流连到凌晨2
点才回家,这样就算夏鸥在家,也已经睡了。
轻手轻脚地开门,像个鸵鸟般地进屋。电脑在客厅里,所以我不必担心夏鸥会发现我。
可是我一抬头就看见夏鸥了。她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马上跑过来给我拿拖鞋。
她原本就瘦小的身子现在只瘦得一把骨头了,瞪着双充满欢喜的大眼睛把拖鞋快速递给我,“你回来
了?来把鞋换了。”她清脆地说,故意把声音抬得高高的,却还是在最后两个字的尾音时听出点哽咽。
女孩夏鸥把鞋放在我脚边,等着我脱了鞋,她又把我的皮鞋放进鞋架。两年来她几乎每天都做这些事,表
现得熟练又轻松。
后来她怀孕了我就不让她做了,我体贴她的身子,而她总是不满地说:“你别剥夺我惟一的喜好嘛!




我以为我可以不爱她了,经过那些事,至少可以少爱一点。
可是当时我看见她习惯地伸出手去捡我换下的鞋时,竟然眼眶发热。我努力控制住自己没去抱住那瘦
弱的躯体。
我以为我时常听见小满的唧唧喳喳会冲淡点我对夏鸥的爱,可是失败了。
看见夏鸥时,我就明白我根本无法不去在乎她。
“你怎么还不睡?”我问。指甲在大腿上深深地掐,警告自己别对她太好。一个妓女!
她冲我一笑,天真,但是没回答我的话,只说了声去给我倒咖啡——我有晚上喝咖啡的习惯。
我看着她的笑,我觉得自己又要走进她妖娆的圈套了。
倒了咖啡出来,她就搬了凳子依到我身边坐着。我不回头也知道她在平静地看着我。
我实在太不习惯这一循环了,那熟悉的味道让我心软,但也知道只有这味道能让我活下去,并且生生
不息。
写好我要的东西后,我起身,努力不和她的眸子相碰,不给她捕捉我的机会。
“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她说,又向浴室走去。
“呃,夏鸥……”
“嗯?”
我叫住她,我想告诉她不用了,我不在家睡,面对她明显的兴奋神态我竟有些说不出口。
“我……唉 ,你自己去睡吧。我吃点东西就回公司了,那里还要处理些事。”希望这个苍白的理由
可以让她好受点——谁会拼命到在凌晨去处理什么事情呢。
她看了我几秒,就不声不响地去给我烧菜。
其实我根本没什么胃口。
十分钟后,她把菜上齐。她说你快吃吧,你一定没吃饭,就坐在我身边看我吃。
我犹豫了几秒钟,坐下拿起碗筷,忍不住还是问了:“你这几天几点睡的?”因为我看她今天的架势
似乎每晚都等我到深夜。
她看着我,没说话,只摇头。
“没睡?”
“嗯,但是我白天可以睡的。在学校。”
我很心疼,但是不想让她知道,低头吃饭。
吃完一碗她连忙又给我盛了碗汤,这也是她以前爱做的活动。
我感到我心酸得不能负荷了。
在瞟到她盛汤的手,拿着汤匙微微地颤的时候,我就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怜惜了。
我缓缓放下她手上的汤匙,让她转过身面对我,然后好像烈士般义无返顾地拥住她,塌实又温暖。
“让我拿你怎么办?让我拿你怎么办哪?”
“我只是在等你,做到我能做的最好的。”她声音立即带哭腔,也紧紧地抱着我。
我摸着她的发,柔顺又细软,贴着她的面,熟悉而清香。那瘦得跟猴子似的身子是我久久的吸引,我
永不想在拥着夏鸥时放手。
但是她为什么又那么邪恶?以前那么对她母亲,现在又这样对我。对她在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残忍她才能
活下去吗?
我扳过她,看着她的眼睛,红红的,我说你这个坏女人。但是我竟不能自抑地爱上你这坏女人啊。

TOP

她没分辩什么,眼眶更红了。
“你告诉我你那天和谁,干了些什么,好吗?”我还是要问的,而且要她亲口告诉我,不然我一辈子
都会被心中那点淤血搞得精神颠覆。
她摇头,眼睛张得大大的,皱了眉头,做了我见过最大的面部表情。
“你说啊!”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你别问好不?”她用近似于乞求的声音说,好像只无助的白兔。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那你希望我怎样?带着这分灰色的自尊阴影跟你过
一辈子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想过要认真跟我过?”我吼,近似咆哮。
然后我就看她哭了,她坐在沙发上哭。
这是她第三次哭,也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的泪。
夏鸥哭了,殷殷切切的声响,微微轻耸的瘦肩,泪水放肆地滑在脸上,快速地滴落到地上。她似乎不想哭
,拼命用手背去擦拭脸上的水,擦得又狠又快,我担心我再不阻止她她会把自己的脸弄破。



“好了,别哭了。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一个人挨。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什么事告诉我好吗?夏鸥
,乖啊,听话。来,告诉我。”我蹲下,轻哄。温柔地用拇指为她擦泪,不停地对她说话。她是个猫,敏
感而聪明,需要你用尽全力的感触,才能让她感受到你对她的在乎。我现在惟一没做的就是把心挖出来给
她看了。
过了好一阵,泪没流了。再哽咽了一段时间,她才完全平静下来。
“你真想听?”等她这话我等得心都麻了。于是当她这么一说我就激动了,我当时就发誓无论怎样我
都原谅她。
“嗯,我必须要听,因为我要和你一起生活。”
我已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是她的第一句还是吓坏了我。
“我长到现在一共被9个男人强奸过。”她说,眼睛里又恢复了那种淡然。
我以为她在说“我吃了9颗樱桃。”但是她说她被9个男人……我惊讶地没合拢嘴巴。
“还要听吗?”她微带嘲笑地问。
我望着她,我想我开始有点了解她了。
妓女夏鸥。
“嗯,你说吧。”
“我的初夜是在11岁。那时母亲第一次带男人回家,那男人趁我妈不在时,强暴了我,然后对我说,
如果我告诉别人,他就要打死我母亲。于是我谁都没说。后来母亲的接连七个男人都对我做了那样的事,
他们事后都用母亲威胁我。而且他们知道绝对成功。”
我听着,点了一根烟。烟雾弥漫,我就看不见夏鸥,也看不清她脸上的平静。
夏鸥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他们大多都把责任怪在我身上,说我……用眼神勾引他们,说我天生就
是我妈的代替者。你能想象一个仅13岁的荡妇吗?那时我还没满13岁。”
我陷入惶恐中了,我不敢去想我深爱的女人有个什么样的童年。我在心里不住地责备她母亲,一生周
旋在男人身边,时刻都想保护自己的女儿,为什么连这些都注意不到。
夏鸥太会伪装了。我熟悉她平静得像两口井一般的眸子。
“13岁时,母亲做了一个男人的情妇,这个男人十分有钱。一下子,我和母亲的生活好起来,我们也
跟着像个上流社会的人。我可以读最好的学校,吃最美味的东西,而且那男人从不对我动手动脚,其实他
忙到很少来我家。我一度觉得这是很幸运的事。我刚上高一那年,一天放学他来学校接我,说带我去一个
地方吃饭,说我母亲在那里等我。我毫不怀疑地跟他去了。他让司机把车开到一个很偏僻的地方,然后当
着那司机的面强奸了我。那一刻我想我是个死人了。当他发现我并不是处女时,很气愤,他说他等了那么
多年,没想到我早就是个小婊子了。他就开始骂,骂我母亲,说她是婊子,说我是小婊子了。我气不过就
给了他一脚,结果可想而知,我被他用手捏得混身是伤。他没用我母亲威胁我什么,他什么也没说,像没
事发生一样送我回家了。我知道,如果我说了什么,母亲的一切都没了;而我不说,我母亲可以过风光的
日子,反正我对男人这事都麻木了。我已经放弃要挣扎,我几乎信了他们的话——我就是个妓女,我天生
勾引人,我是个坏女人,活得微不足道。那天晚上我没回家,那天我遇到了你。我都不知道我是怎样走进
那间酒吧的,但是进去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接客了,那时感觉自己死了一般。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是
你们一群人中惟一没叫小姐的男人。”
我回想起那一晚,第一次看见夏鸥,那个满脸向外溢着纯白的小女孩。我那时怎么会想到,她也有个向
外溢着红血的心啊。
“那你以后就开始接客了?”我问。
“没有,我只接过你一个人。你信吗?”她问。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想十六七岁大的孩子是很容易冲动的,后怕起来,也很具影响。可以理解。
“我想我之所以没再接客,是因为你当时对我的态度和表情。你毫不忌讳地叫我妓女,你毫不顾及地
在我身上发泄兽欲,然后是甩了500块钱,连个觉都不让我睡就赶我出门了。那一刻我手上捏着我自己挣
的500块钱,我感觉自己像条流浪狗。”
现在听夏鸥述说当时的情景,虽然不知者无罪,但是我还是很尴尬。我的爱人,在对我说着几年前,
我把她当做妓女的片段。
一根烟已尽。
“后来你大概都能猜到了,那男人一直不放弃我母亲,我想就是因为我。再加上我母亲得那病是很需
要钱的。三年前你在我们学校门口看见的那个给我钱的男人,就是他专门派来看管我和我妈的。直到遇见
你。我想我没欺骗你什么,至少我一直都只是你的一个情人而已。”最后一句说得很小声,像在自语。
我沉默了很久,我脑子有点一下子消化不了,我看着面前这个不是妓女却有着相同遭遇的女人,我猛
地想到什么,“他是不是很喜欢捏女人的腰?”
夏鸥点头。
意思就是在她母亲过世后,在和我定下终身时,她还私会那男人。
“为什么还不离开他,他已经没什么可以威胁你了。”
“因为我毫无拒绝的理由。”她低下头,说得那么无可奈何。
“什么?”
“这个不能告诉你。”还是那抹无奈。
我死瞪着她,突然有杀人的欲望,宰掉所有欺负夏鸥的男人,也杀了夏鸥。
但是我爱她。
我让步了,我想她受的已经够多了。我抱住她,宽慰她,“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以后你还是我的夏
鸥,我都不会去计较什么,但是别再去见那个男人了。”我轻轻抚摩着她柔软而让我熟悉的头发。
我本以为夏鸥会感动地扑在我怀里痛哭,感激我这样理解和包容,再痛改前非和我一起创造明天,只
是我的美好憧憬还没做完时,就听见夏鸥,在后面加了声叹息。
我盯着这女人,她悠然地轻叹,她满腹的无奈都从那一声叹息中泻出。
然后她沉默了。我在沉默中爆发:



“这样是怎样的局面?你偶尔去私会其他男人,但是每天都腻在我怀里对我说‘我们的孩子怎样怎样
’?还是你根本就是个本性难移的妓女有那么多需要?”我歇斯底里地狂喊,窗户似乎都震动。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她丢了块炸弹给我。
我以为我听错了,我瞪大眼睛,我不可思议,我强烈要求她再说一遍说清楚点。
虽然她已经说得很清楚。
“我以后都不会再对你说‘我们的孩子了’,你放了我吧。”她累极的样子,如疲倦的流浪猫般的身
子,和她低声的如乞求般的喃语,都使我震撼了。我觉得挫败又无奈,我想挽救夏鸥挽救我们的爱情,可
是她不想。
这次我听明白了。
原来,她要的只是我时不时的宠爱或者她根本没把心放我这。
我原以为,像她母亲说的样子,一个妓女,最珍贵的是一个男人的承诺。可是我的,夏鸥不要,我硬
给,她就犯累。
我缓缓地起身,我必须离开这里。屋里空气太坏了,我像个被关在茧里的动物,不能呼吸不能乱动。
而对夏鸥那份追求,就是我一辈子最厚的茧!
走到门口时回头,看见夏鸥还呆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目光呆滞。我心里的千万句说不出口的怜惜
就在那刻决堤。
“夏鸥!夏鸥!”我克制不住地奔过去抱住她,疯狂地摇撼她,把她的脸扳过来拼命地吻她的唇,“
夏鸥你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们可以活得很好的,只要你离开那男人。”然后我用全身仅存的力气拥住她,
轻声诱导,“你想想,还有我们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啊。你希望他没名没分吗?我愿意给你这些的。以
后我们会是一对最般配的夫妻,幸福地拥有最可爱的孩子,在公园欣赏他荡秋千,你猜猜他那时会说什么
?他一定长得虎头虎脑的,用稚嫩的童音喊‘爸爸妈妈你们看,我荡得多高!我要飞到太空了!’夏鸥,
你别犯傻,别钻死角,你也要想想我们的孩子啊。”
“我们的孩子?”她喃喃自语,她突然像个精神病般狂笑起来,笑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心猛地冷了。
“我们的孩子早在你走后的第二天,我就去医院让它变成了一滩血水!或许他真的去了太空了。”
她还在笑,她一直那样笑。我不能接受这个疯子了,她杀了我的孩子!我一心想去呵护期盼了那么久
,她知道我有多爱那孩子的。
但是她竟忍心把他打掉。
“你……你这个疯子!你应该去医院检查你有没有精神病!你,你……”我当时有点气得语无伦次起
来,心里巨大的痛苦在一刹那间堵塞在咽喉,然后我用尽全身力气,把堵塞疏通,“滚——”
夏鸥看了我一眼,然后去收拾她的东西。大概用了三分钟她提着行李箱站到我面前。
我望着她,我知道她快要走了,是我赶她走的,我心痛得都快抽筋了。
“小斌,千万别内疚。不是你要赶我走的,我早就想离开了。东西……”她突然哽咽起来,“东西都
是以前收拾好的。我只是在等你回来,亲口告诉你这些事情。再见。”她说话时,我一直不敢去看她。
然后她毫不留恋地钻出了门,顺手关门,“砰——”的一声。
我就知道她走了。
我在她走后,呆坐在地上,整整一夜。当新升的太阳照进空荡的屋子时,我才敢承认一个事实:夏鸥
走了。



夏鸥真的走了,我原本以为她还会留恋还会回来。但是以后下班回来,开门时再也没听到过那熟悉亲
切的“你回来了”。
我所面临的就是一股空气的味道——空气真的很空。
“我应该恨她的,因为她杀死了我们的孩子,但是我觉得我在她走后,想到的只有她的好。她安静,
又纯白。像猫一般腻,像鸟那样依。可是你能不能想到她竟是个杀人狂!”我把大板叫出来,发泄。
“唉,兄弟别想了,去把小满带出去玩几天。她是个不错的孩子。”大板只是无奈地拍拍我的肩告诉
我是男人要坚强些!
我不知道我除了苦笑,我还能对他做什么表情。
一个家有女人时,味道是熟悉而不易让人察觉的,但是一旦她走掉,就会立即感觉以前有多迷恋那股
味。
我检查了所有的房间,那钻戒还摆在抽屉里,衣柜里挂着件纯白的裙子,我知道夏鸥穿上它就像轻灵
的白云。浴室里她的洗面奶不在了,我看见茶几上还放着一盘光碟《做个新好妈妈》。我的泪在我毫无知
觉下狂淌。
“但是她杀死了我的孩子。”我告诉自己,这样可以少想她一些吧。
晚上睡觉时在床头找到根细长的头发,如获至宝,看了又看,小心收藏。
大板每次看见我颓废样,就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完全不是个带种的!一个妓女有啥希奇?人家不去
找她更好的生活吗?那她生了小孩谁去给她保持身材?你再这样下去老子翻脸连兄弟都不认了!”吼得脸
红脖子粗,手脚挥舞。
“不爱你所以不要你的种!”大板这句话差点把我击倒。夏鸥走前痛苦的样子立即模糊起来。
但是骂完之后又每天拉着他老婆带着小满来找我。



但是我始终觉得小满是我女儿,小满喜欢嬉皮笑脸地喊我老头子。对于给小满的宠爱就理所当然了。
三个月后一天晚上,在一家KTV包房里,很多人一起喝酒。
我不知道是我酒量火速提高了,还是对酒精已经产生免疫功能——我怎么都不会醉。大板说喝吧喝吧
,醉了你就什么都不去想了。于是我喝到吐了,吐了又喝,我混混浊浊的眼前还是有个夏鸥。
夏鸥是个美丽的女人,夏鸥是蒲公英在风中摇曳。
但是,在我以为夏鸥是个神秘美好的女神的同时,大板在骂夏鸥是个婊子。
“那婊子哪有我们小满好!”
我想为夏鸥澄清,却想不出理由。
我望了小满一眼,她时刻含笑的眸子里清楚地闪着痛惜。
我想她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其实也洞察一切。她知道我需要酒需要麻醉,她此刻就安安静静地待在我
身边,也不再吵着说要去吃肯德基。
小满喜欢吃肯德基,我一直觉得吃那玩意是小孩的专利。小满还真的只是个孩子。
所以当一个我一直以为是孩子的人,用坚定的口吻对我说“小斌,我以为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不会那么
堕落”时我真的吃惊极了。
我想我一辈子都感激小满的那句话,因为我那时都已经决定放弃我晴朗的天空了。
每次出来玩都会喝过多的酒,所以都没开车。小满就担负起送这个三十多岁的没有晴朗天空的醉汉回
家。
走在深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我用自己都听不清的含糊声音自言自语着,小满就在身旁皱着眉头不停地告诉我哪儿有石块哪儿有没
盖的下水道。
我说小满你知道人为什么要有爱情吗,为什么男人就要以事业为重,被爱所伤不能哭?
我至今记得小满那时的话。她认真异常地说了句“人人都那么想的,爱情是附属,事业为第一。其实
真正遇到的人,才懂得,爱,欲罢不能。”
然后我看见小满时刻都堆满笑容的脸上,那副假不了的“我懂你”,对当时的我来说是多可贵。
“小满……”我感激她。
“你爱上的人一定很优秀。我或许不够好,可是明天,请你用清醒的眼睛看看我吧。”她说。我除了
震撼,也没什么可说了。我猜想她活泼的外表下,有颗怎样敏感的心。“我希望你能从内心接受我。”
认识她几个月了,我用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清醒审视小满,她实在是我精神上的一大块补足。
“让我抱抱你吧。”我无力地说,紧紧地把她扯向怀里,拥揽住。
她娇柔的身躯在轻轻颤抖,夜风中。我想她还是个孩子呢。
几天后大板正经地说你可以带着小满去旅游一下,小满学校要放几天假。小满听了就立即雀跃起来,
她高声喊真好真好。
我望着那么有动力的小满,我就不忍心说什么拒绝了。其实我也需要轻松一下疲惫不堪的大脑。

目的地定在三亚。三天后起程。
一路上小满的活跃兴奋和我的提不起劲成明显反差。
小满在飞机上就嚷个不停了,“三亚有大海呀!我还没见过海呢!”



但是她表现的样子像没出过门。
“老头子,大海漂亮吗?”
“嗯,你看见就知道了,和你的眼睛一样漂亮极了。”她是那么活跃的小鹿,我忍不住对她笑。
“那么大海很大吗?”她问。
换一个人我会以为在装白痴,但是你看见小满问这句话时那毫不做作的表情你就会忍不住正经回答她
的白痴问题,“嗯,大海非常大。”但是我还是在回答她之后半带宠溺半嘲笑地刮刮她的微翘的鼻头,“
你傻瓜呀?”
当小满看见大海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小傻瓜是有多傻了,她是径直冲到海滩边,然后一个劲地尖叫:
“啊——是大海呀?呀!是真正的大海呀!大海好大呀!大海里面全是海!”
我听见她最后一句评价时差点没晕过去。我说你小声点,别人还以为是疯子呢。
小满没理会我,对我做了个鬼脸就在海边奔跑开来。她全身都有使不完的活力,她是一颗常年跳跃着
的火种,光芒耀眼,让所有人都要情不自禁地羡慕她的金色年华。
小满去追逐海浪,海浪退开;海浪又返回,小满跳着逃开。她把凉鞋甩掉了,又嫌裙子碍事把裙子绑
在腰间,露出修长健康的大腿。然后冲到海里,水冰了点,逗得她张开嘴兴奋地尖叫。你看见她露出可爱
内裤的情景,是完全可以没有任何不净的杂念的,因为那就是小满,她永远是个让人舒心的孩子。
我坐在沙滩上,看着小满,望着大海,海风很大,吹过。那么广大的一片金闪闪的蓝,就觉得原来自
己是这样渺小,似乎一个渺小的人就完全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哀愁。
那一刻毫无防备地笑了。
“老头子!”小满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走过来,用她光洁的脚拨出沙在我身上,“你一个人在这里笑
啥呢?我会鄙视傻笑的人!”她站在我面前,放下围在腰间的裙子,而后在我左边坐下。我看她,她盯着
我,嘲笑的表情。
我就又笑了。
“原来你不是个只会喝伤心酒的人哪!”她说,手脚挥舞。
夏鸥洁白的样子几乎是立即就代替了蓝色的海,幽怨地在看我。
我就笑不出来了。
小满可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吐吐舌。然后她一直说自以为很好笑的笑话,她被自己逗得在沙地上打
滚。我勉强挤出点笑,我觉得她笑的那样子有些不可思议。
海滩上走来一个提着篮子的女孩子,大概十八九岁,麦色皮肤让她看上去又野性又健康,踏着光脚,
宣扬着原始的美。
她看见我和小满,就走过来,问我们要不要海螺。
“我看看!”小满立即就被吸引了,站起来就把脑袋凑过去,“哇!好漂亮哦!好多呀!我刚才一直
在海边寻找海螺都没找到,原来被你这小鬼全捡走了!下次少捡点知道吗?”她跟大板一起久了,说话难
免有点粗声粗气的。
我忍俊不禁,我笑小满装大。我想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敢叫人家小鬼。
那卖海螺的女孩可能被小满粗鲁夸张的表情吓住了,呆呆地说:“你要的话,海水涨潮的时候还很多
呢。”见小满只埋头选海螺没吭声,她又发怯地说:“要不送你两个好了,不要钱。”



“什么?难不成你这玩意还用钱买哪?”小满瞪她,吓得那女孩表情好委屈。
我猜她肯定是刚从家出来不久的,没见过世面,才被小满这样的傻瓜都吓得住。她没多说话了,眼看
着小满东拿西选,表情像老百姓见到吃霸王餐的皇军。
小满欢天喜地地选了五个最大的,还好还不忘说声谢谢。
“小姑娘你过来,”我叫住就要走开的她,塞了二十块钱在她手里,“这是那海螺的钱。”
她惊喜地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到别处去了。
“老头子,我看你是钱多了没处花!”小满开始教训起我来,“你一定是看人家漂亮就心疼她。”
我真是彻底被她的傻打败了。
“老头子,你听!”她把一颗海螺送到我耳边,“是大海的笑声呢!”
是空气在海螺壳里流动,我就听见“嗡嗡”响。小满告诉我,是大海的笑声。
“海螺是大海的女儿,大海把快乐分发给每一个女儿,所以每颗海螺都会笑。”小满认真的表情,超
乎寻常的可爱。
我笑着用右手搂住她,看她一边听海螺,一边用手在沙上乱画。小满是个不知忧愁的女孩,她也是个
大海的女儿,载着满满的笑。
小满安静了一会又嬉笑着跑开了,我羡慕她可以永远那么不知疲惫。
在她走后我看见她刚才屁股坐过的地方的痕迹,和她用手写在沙地上的字“我喜欢你”。
我惊讶地向小满望去,小丫头大概害臊了,已经跑得很远去了,依稀还听得见她的笑声,透着干净的
清脆。一会她冲我笑,脸上带了一抹红晕。
我看着小满单纯的笑,我就要以为她不是我的小女儿了。
夕阳倒挂在海面,云霞集聚天边,我震撼它的美,小满也惊叹太美了。我转过身,金光印在小满脸上
,我想你也是美丽的。



在三亚转了三天,小满收集了一大堆我觉得毫无用处但她当宝贝的玩意。然后回到所在的城市,一切
照旧,也是新的开始。
在回家后的第二个晚上,我送小满回学校。她神秘地拿出一个海螺,递给我,“我把快乐交给你了,
以后你要天天笑给我看!”
那一刻,我真被她无邪的话感动了,且迷惑。
“你是谁呢?”我问,精神恍惚,我想这纯洁的女孩是谁呢。
“我是小满,二十一岁,未婚。”她笑着回答。
月光照在她微笑的脸上,空气中流动着一股纯纯的奶茶香。我就不由自主想吻她。
拉她入怀,吻上她嘴的那一刻我明显地感到她剧烈地颤抖。
小满的脸实在离我太近了,以至于那一刻我就忘记了夏鸥。
小满在那一瞬间,从我女儿变成了我的女友,我的小女朋友。
大板是最开心的了,大板说小满难怪你最近满脸发光。
小满就会害羞,撞进我怀里撒娇,我慌手慌脚地接住,因为她总给我那么多措手不及。
小满很活泼,小满叫我“老头子”,我总是笑着不反驳,因为她是我小小的女朋友,在我第一次让她
住在我家时用雀跃来掩饰她的娇羞。
第一次留小满在家过夜,在快12点时我说睡觉了吧,你明天还有课。
然后小满吞吞吐吐地说先去洗个澡,她就进浴室了。
半小时……一小时……还在继续。
我那时本来在电脑前查资料,猛一抬头发现已经一点了,而小满还在浴室里。
我在门外叫了几声,没应。好几次就想破门而入了,因为我怀疑她水性不好溺死在浴缸里。正在我做
好最后一次撞门准备时小满出来了,头发还滴着水,见我的姿势她脸猛地就红了。
“呃,呵呵,我以为你出事了。”我尴尬地解释。
她不说话,低着头玩弄衣角,脸莫名其妙地烧得绯红。我当时就纳闷她是不是病了。后来过了很久小
满才很不好意思地告诉我那天以为会和我发生什么事情。其实我那天根本没打算碰她。
那时候,我觉得她真是可爱得让人少疼点都不行。
女友小满一定是个好动症患者,她说话总用她在偶像剧里学到的词,不伦不类,却也悠然自乐。
最开始不能习惯她跳蚤般蹦来蹦去,久了就觉得也没什么了。
她不会煮饭,我就给她煮,但是逼她必须把那首夏鸥写给我的诗背下来,每天背给我听。刚开始她当
然不肯,吵着说太长了,我硬下心两天没理她。两天后她跑来找我,大大方方地把诗背下来,然后嬉笑着
说每个人都有一些怪癖,两个人在一起就要相互将就的。当然事后免不了向她表姐告我一状。
“但是你不许拿我和另一个人比较。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小满正经的样子使我心惊,“这是我
能忍耐的极限,因为我也是个女人,渴望一心一意的宠溺。”我看着她微微受伤的神情,我知道我欠她不 少了。
从那以后我才从心底接受她。
偶尔挤出点时间陪她去看新上映的电影。这是以前和夏鸥都不曾做过的,因为夏鸥不喜欢到处走,她只爱在家里静静地坐到我身边,一直都是。我想现在她是我心里不可触摸的痛。



其实小满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女人,每次刚一踏进电影院她就会嚷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小满在看电影时很专注,对于我的“真情告白”一点都听不见,她一心扑到情节中。我很有耐心地又
说了几句,比如说你今天真漂亮啊,又说有你在真好啊之类。小满完全听不到。无聊至极,睡觉乎。一觉
醒来一般就是电影散场时,走出电影院小满就会怪我不解风情。
“别的情人看电影都是甜甜蜜蜜腻在一块,能在开场10分钟就睡着并且叫都叫不醒的可能也只有你何
念斌了。”于是又是我的错,哄她大小姐到她气消。
小满时常会耍些小脾气,我想她还小,总让着她。但是我以前从来没觉得夏鸥小。
夏天又来了,夏天一到我那放暑假的小女朋友就和我整天粘在一起。
大概小满的天空永远都阳光灿烂。21岁的小满就像一只精力旺盛的知了,时时唧唧喳喳个没完。每天
都有做不完的事,把很多巧克力放一起煮化然后再做成自己喜爱的形状啦,买很多零食守在电视前看肥皂
剧边吃边哭啦……无聊至极却也让她快乐无比。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每个早晨悄然溜到我身后捂住我的双眼
喊猜猜我是谁,然后雀跃于我一口答出的正确答案:
“老婆。”
她让我叫她老婆。她说老头子你懂什么,现在谈恋爱都这样。好像我没恋爱过。
以前想叫夏鸥老婆的,但是她不许,她笑着说还没结婚呢。
我逼着自己不要拿小满和夏鸥比较。我尽量在看着小满时,在清醒或喝醉时,在上班无聊时,在一个
人安静时,都只想着小满。小满是我的女朋友。
当然我心情好时也会宠爱地搂着小满,说你身上老有股奶茶味,然后亲切地唤她“我的奶茶小老婆”

小满确实很小,表现在她的行为:对帅哥的追崇和对足球的不懂让她每夜和我一起守着看凌晨2点的
欧洲杯,却能在2点10分准时入睡;喜欢把人惹火后甜甜地猫般撒娇;同时也会有女人月事来临前的急躁
……周而复始却也津津有味。
小满是个好女孩,小满是个处女。
第一次和小满做爱竟是有些醉了,把她当夏鸥了。在我急切地进入她时她痛楚的尖叫把我吓了一跳,
酒醒了大半。然后我闻见小满身上特有的那股奶茶味就不知所措了。见我停下来,小满在松了口气后,坚
决地说:“来吧。”她肯定不知道这句话有多刺激当时的我。于是继续做完那事儿,只是表现得相当温柔
,并在心里发誓要好好对她。
早上起来看见床上那抹玫瑰般的暗红,我就呆了,心情沉重。我竟提不起一个宠爱加欣喜的笑给小满
。小满没注意到这些,她只是撒娇般地搂住我脖子说她一定要嫁给我的。我当时是一个寒颤——我从没想
过要娶夏鸥以外的任何女人。
我问为什么。
她满副嬉皮笑脸却又是理所当然地说:“因为我是处女。”
我又想到了夏鸥,她平静地说她是妓女。
然后我就头痛了。我惟一能做的就是加倍对小满好。



我满32的那天小满严肃地对我说:“现在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老头子了。”说得我哭笑不得。
我再也没看见过夏鸥。我就开始考虑要和小满结婚。因为我都是个真正的老头子了。
我想我能拥有小满这样的女孩已经是上天赐于我的礼物了。时常想起,小满说“因为我是处女”。
小满像那果汁广告里形容的那样,新鲜活力,张扬着让人羡慕的青春。她永远可以在上一秒决定下一
秒做什么,无规律无计划。所以当她在沙发上吞下第八颗草莓时,就一个响指,把我拉起来,“走!给你
买件漂亮衣服去!你看你连件新衣服都不买,亏你还算个小资呢!”
她总喜欢叫我小资,其实我有些反感,说不清原因。
然后她就开始跳蚤一样地换衣服,这边跳到那边,洗脸梳头,搭配漂亮的鞋,快乐得不得了。我想我
不得不跟着她一起笑。
她说:“我要给你买套帅气十足的运动服。”看我狂翻白眼,她讨好地说,“哎,你乖嘛!你老穿西
装那怎么行呢?快快,换衣服出门!”
“不许逛太久啊,外面那么大太阳!”我有气没力地说。实在怕了女人的逛街能力。
“遵命,长官!”她竟双脚一并,站得直直的行了个军礼,调皮得让你拿她没办法。
于是在她的拽拉下,我苦笑跟上。
小满前几天月经来了,心情特别烦,经常莫名其妙地发火,而且我还不能生气,用她的话说就是:是
男人就忍忍。但几天后的现在她又可以活跃在大街上,很快乐的样子,都让我感叹大自然造物的神奇。
陪女人逛街是最高深的学问,你不能走得太快也不能走得太慢。女人的聪明也全表现在此刻,她永远
知道哪个方向的哪条街的哪家店打几折。于是当小满快活地舔着可爱多,花蝴蝶般地穿梭跳跃在各大商场
时,我都在后头累得头顶冒烟,每钻进一家商场就贪恋那里面的冷气不肯出来。小满在这时就表现得比我
勇敢,她总是率先毫不犹豫地冲进阳光里,丝毫不畏惧热浪袭击。她在给我选衣服时表现出前所未有的耐
性。
“这件好看吗?”她拿到我身前比试。
“好看。”我答。
“这件呢?”
“也好。”
“那这件可以吧?”
“好看。”
“那你喜欢这件吗?”
“嗯,都好。”我满口答应说得心不在焉。我以为说好就可以买了快点回家。
“哇,你好博爱哟,那么你去更衣室一件一件全部穿给我看,再选哪件最好。”她小嘴流利地吐出。
“……”
忍住,这就是女人最可爱的地方。我告诉自己。
终于选好了一件NIKE 运动T-Shirt。其实我也看不出有哪点不寻常,反正小满高呼完美。她向来都是
夸张的。
望着在大街上不断跳跃着的小满,闻着她身上时而传出的奶茶般的香,就想拥她入怀,认真考虑是否
一辈子面对那诱人的味。
我伸出右手,我就要这么做了,却在看见对面走来的夏鸥时收住了手。夏鸥似乎也看见了我,和我旁
边的小满。她对我轻笑。
夏鸥站在阳光中,穿着粉红的小吊带,白色长裙,带着淡然的笑,如三年前在学校大门初见她时一样
美丽。她比以前更白了许多,她雪白的肌肤沁透出一种桃红,那么宁静而熟悉地泻在这个初夏的早晨,让
人误以为她是阳光中若隐若现的仙女。我以为和小满一起那么久了已经百毒不侵。
只是身旁的女友是个凡人。
仙女对我轻笑,我就实在不想留恋凡尘。

夏鸥瘦了,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楚楚可怜是很让人心痛的。
她神态自若地对我招呼,“嗨!”
我还沉浸在初见夏鸥的惊喜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你好!你是斌斌的朋友吧?我叫小满!”小满是个自来熟,她毫不含糊地上前打招呼,一边用
手肘来碰我,“喂!人家给你打招呼呢,老头子!你傻愣着干啥哪?”
我这才反应过来,仓促地回应,那时表情一定很狼狈。后来小满回到家说我那时表现得像见到首长的
农民。
“哦哦,夏鸥。”然后又不会说话了,就直盯着她,也没忘记要放开女友小满的手。
那时实在太突然了,也没多说出个什么,她就说她有事先走了,甚至不留个电话也没回答我她现在过
得好不好。
我至今记得她临走前向小满瞟上的那眼,发誓绝对嫉妒。
我一直目送到她在路口转弯。
“哇!你这朋友好有气质啊!介绍给我好不好?”小满天真地嚷。
“她只是个妓女。”我说。
小满先是一愣,然后死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表示了惋惜。我从她夸张的做作的神情中看得出来,其
实她是知道什么的。小满很天真,小满却也不笨。
她似乎三分钟就遗忘了这个插曲,拉着我满街乱窜。我心不在焉地跟她走着,也忘记了要表现出点不
耐烦加疲惫她才会停止。
我满脑子都是夏鸥的影子。
我本以为夏鸥已经离开这个城市了,刚才她出现在我眼前的那一刻我真快晕厥了。我都出于本能地要
去呵护宠爱她了,那好像是我的血液里流着的职责,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就走掉了。
大概早已经遗忘了我。她是一个生活在众多男人怀里的女人,应该每天都有不同的精彩。
想到这儿,就是隐隐的哀愁。
我开始了莫名的急躁,我厌烦地忍耐着小满像纤夫般拖着我到处窜,一个商场接一个商场。小满开心
地说:“我怀疑我们进了个迷宫,觉得我们走的地方根本没变,我们一直又会回到原地。”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又会回到原地?”
就在我的耐性已经用到极限时,前面一阵尖叫。
“呀!杀人啦,来人啊!杀人啦……”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怎么回事,就看见走在我前面的路人向右一躲,然后就有一人直冲冲地向我撞来,
在我们面对面地碰撞的前一刻,我下意识地把小满推开。
然后那男人就径直朝我脸上撞来,我被碰得退后好几步才站稳,那男的也摔倒在地上。我还没来得及
开口问他怎么那么不小心时,他已经爬起来又跑了。
然后就听见前面有女人在哭,狼嚎般惊人的分贝。
小满是个见不得热闹的人,她马上不顾我的反对第一个冲上前去了。围观的路人立即把那地上的受伤
者和旁边大哭的人围个水泻不通。
我是满肚子的火没地方发泄,心想今天怎么那么倒霉呢,就觉得鼻子一阵痒,感觉有东西流出了。
我从小鼻子就小气,动不动就会流鼻血,可是卫生纸还在小满包里呢,她现在人都不知道被淹没到哪
一层了。我狼狈地用手捂着鼻子,就往商场的洗手间走去。
“需要纸巾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猛地回头,就看见了夏鸥那平静的眼睛。没等我反应要说什么,她就
快速用手上的纸来擦拭我脸上的血,再递了一包心相印。然后没说再见就走掉了。



我觉得那是幻觉。但是她留下的味道是那么熟悉,而我手上也的确多了包纸巾。
半小时后接到小满电话问我在哪里,我说在商场楼下等她。她又如跳蚤般蹦过来,一看我留在脸上的
血印,一个劲地自责。
“回家吧。”说完这句就用尽了我全部力气了。
“哦,好吧。唉,叫你去看你还不去呢。你不知道哇,那个男人好惨哇,她老婆好可怜哇!”小满边
走嘴就没停过。我紧皱着眉忍住没痛斥她。
那个男人惨得过我?
那天是星期一。到第二个星期一的中午接到了夏鸥的电话,她没丝毫多余的话开场就问我:
“何念斌你会带我走吗?”
我没听错的话,好像还带着些压抑不住的兴奋。
“你说什么?你在哪里?”
“我在一个朋友家里。”她说,接下来又吐了句上下不着边的话,“你带我走好吗?我们结婚!”
我真的生气了,我想你大小姐一个不开心就搞那么多男人出来,而且当初是谁不要孩子是谁要离开我
的,现在想通了要我娶你我就娶?我还有没有我自己的生活,而且我要拿什么去相信她?
“那男人不要你了吗?”我冷冷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分钟,听见她小声地说:“你会娶我吗?”我可以想象到她此刻咬着唇的样子,她
一定又把下嘴唇咬得发白。
“夏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做事那么任性而不考虑后果呢?当初也是你要离开我的。”我缓了
口气,沉重地说。而且我也不认为这样的话题,在两年后的一次邂逅下,竟通过电话就可以解决清楚的。
“我只问,你会娶我吗?会带我离开这里吗?”她说得有些焦急了。
“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你如何说服我呢?”
“我愿意嫁给你。”她说。让我觉得她在说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我突然认为夏鸥太任性太不负责了,我像一条被她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狗,公狗。
但是我那如此不争气的心就是要这样任凭她摆布。是的,我一直活在两年前有她的世界里,我不得不
承认。
我就要心软了,我就要问她在哪里了,我想见到她,有和她在一起的机会我就不想放弃。
突然我看见我办公桌上的饭盒,里面是我和我那可爱的小女朋友一起做的饭,我想起昨晚烧菜时她的
手被油溅到,她装可怜地让去我心疼,撒娇地让我去哄,淘气地让我亲她。那时有个女朋友在身边真是很
幸福的,而且小满从没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的事。
小满和我一起时,是个处女。
“我……我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十分艰难,但我还是说了。
“那么,如果我有九万六千五百块钱呢?”她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你还会不会娶我?”
我想夏鸥根本就没搞清楚事情的性质。
“不会!你给我100万都不会!”
“哦……”她被伤害了,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呢?“能……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TOP

我很想说,因为你狠心杀掉了我们的孩子。但是那句让我内疚终生的话就脱口而出:
“抱歉,你只是个妓女。”
“对不起。”
两秒钟后,电话挂断了。
我知道我和她再也不可能了。把饭盒里炒煳的菜全倒进马桶里,然后反锁了厕所,蹲在里面痛哭了一
场。
晚上疲惫地回到家,我的跳蚤女朋友立即粘上来搂住我的脖子说:“老头子,我们结婚吧!”
我一听头都大了,怎么在一天之内有两个女人对我说同一句话呢?
我用疲惫不堪的声音说:“为什么想到要结婚?”



因为她以前从没提过要结婚,她说她还小还没玩够,婚姻会灭杀她。但是为什么她转变那么快?难道
她……见过夏鸥?
想到这个可能性我背上就一阵寒颤。
“呵呵,人家刚才看见电视里的新娘穿婚纱好漂漂哦!我也要嘛!”
“哎呀 ,今天我累极了,你别闹了好不好。”无奈地推开她,把身子往沙发上摔去,重重地陷在里
面,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这些。
“怎么?你一听和我结婚就很累吗?”她生气了,凑上来扳着我的脸问。
“不是啊,我今天工作累。”
“哦哦,老公我来给你捶捶肩。”然后她的小手就立即忙碌起来,而且不亦乐乎。
我把手覆在她吊在沙发边的小腿上,那里柔软而有弹性。
“给老公捶捶肩啊,老公老公辛苦了,老婆唱首赞美歌。老公你是天,老公你最大,我是老公的,老
公最最好!老公你猜每句的最后一个字连起来是什么?”她一边捶小嘴就一直唧唧喳喳说个没完,“哈哈
,猜不到吧?笨蛋,连起来就是‘天大的好’!老公你天大的好呀!”
小满边说边一蹦而起,说我天大的好。
我看了看她,我想什么都不懂的人真幸福。
“小满你真幸福。”我由衷地说。
“是啊!老公你那么出色!我能不幸福吗?我们同学一听你是个大官啊,都羡慕死了!”小满自豪地
说,她从不隐讳对我在公司的地位的崇拜。
然后她就去做饭。小满现在开始学着做饭了,因为刚学,兴趣还很高昂,就是菜不好吃也不可以表现
出来,不然她要生气的。她说她是最具潜力的厨师,什么都不懂当然有潜力了。
晚上大板和嫂子来家吃饭,直皱着眉头说难吃。但是一听是小满做的,立即严肃地说顶级!
事后大板告诉我小满在家从不做饭的。我说我知道,他又拍拍我的肩说小满真的不错,很适合我。
“你小子也该收收心了,别伤害了小满知道吗?那么好一女孩。”大板那么正经地跟我说,也是时候
收回我漂泊无岸的伤痕累累的心了。
之后夏鸥再没来找过我。
再后来很少想起夏鸥了。
在半年后的一次同学聚会上,一个女同学竟抱着她两岁大的儿子来参加同学会,她说老公加班,孩子
一人在家不放心就带来了。
小家伙很淘气,说话方式和我家小满一个样。呵呵。
我感慨我的大多数同学都有孩子了,看来自己真的老了。大家听说我还没结婚都纷纷笑我眼光高,说
再不生个儿子以后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了。然后大家都笑。
我勉强跟着笑了两声。小男孩一颠一颠地向我扑过来叫我叔叔。
“叔叔。”“哎,乖。”我用超乎想象的宠爱去唤他。
我想到了我那还没见到太阳的儿子。如果能生下来,肯定也差不多大了,而且会娇气地叫我爸爸。
“叫什么名字啊?”
“虫虫……毛毛……”小东西还不怎么会说话的,也不知道他在说些啥。
然后听到孩子他妈在对另一同学说:“唉,现在我要带孩子,又不能上班,生活紧着呢。他爸每个月
就那么四千块收入,两年也才不过九万六……”



我突然就好像灵光一闪:一个月四千,九万六千……
“如果我有九万六千五百块钱呢,你还会不会娶我?”
那个妓女曾几何时对我说的话。
九万六千,加上第一次她16岁那年,给她的五百……
我突然感觉揪心的痛。她是在说明她一直不是个妓女。
但是也仅仅在心里感触一下了,毕竟人生是会经历很多让你安静时可以怀念的事的。
两年后在和小满的婚礼上,大板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别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他是在大家都对
我开玩笑时以一句玩笑话说的,大家都没在意。小满的妈,我那个丈母娘笑得好甜。但是我对她始终不能
像对夏鸥的母亲一样亲热。小满把她的不满意表现得相当明显,因为她的肚子没法让她穿她中意已久的用
她的话说就是“漂漂婚纱”。
只半年小满就给我生了个女儿。当然她是在怀孕几个月后才和我结婚的。她怀孕了自己都还不知道呢
。我说小满你月事多久没来了,她一脸傻相地说:“我怎么会知道?”然后我们去医院一检查,孩子都两
个月大了。
匆忙结婚。因为没满足她的婚纱秀,她在我耳边念叨了几个月,没办法,小女儿满100天时我们照全
家福时又给小满和我补了一张结婚照。
照片里小满笑得很灿烂。
那时我是很幸福的,小满的可爱,小女儿的娇憨。我以为我再也不会为除了家庭以外的尘事所动。
那个美丽的妓女夏鸥。“抱歉,你只是个妓女”我曾经那么对她说过。
我在知道了她为什么想给我九万多块钱后,确实后悔心疼。但是女儿的诞生让我生活多了一分新的快
乐,我感觉自己已经是个让人依靠的丈夫和伟大的父亲。我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看着我的小满和小小满
在沙发上蹦跳欢笑。
“小满我要让你每天都那么快乐。”结婚那天我在心里发誓。
我想我做到了。
小女儿8个月大了, 牙牙学语。
“露露(我女儿的小名)叫爸爸。”
“爸爸。”
我喜欢听她含糊不清毫无动机的叫唤,心里舒心得纯粹。
“爸爸,爸爸……”她叫个不停,“妈妈……婆婆,多多……”
多多,换她的意思就是哥哥。
偶尔会情不自禁地抱着她,小声说:“露露其实有哥哥的,一个小哥哥,小哥哥都5岁了。”以前我
就喜欢和夏鸥一起幻想,我们的孩子一定是个男孩,所以到现在我还认定她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子。
“小多多,小多多。”女儿就嚷。
伤感一大片,满满是怀念。
那时我已经是个35岁的男人了,早就过了那些迷恋风花雪月崇拜爱情的年岁,一心想过静静的生活了

2004年的一天傍晚,我牵着已经4岁大的露露去公园里看河马。
4岁的小女儿很可爱,朋友都说露露长得像我。小满就不依了,她会马上把脸凑到女儿的脸旁边,嚷
着:“让你们看看到底像谁!我生的当然像我啦!”
她妈最近迷上了打麻将,只要是别太晚回家我一般都不过问的。她应该有她的活动空间。我知道她是
有分寸的,最多在输了百来块时来哭丧着脸向你撒撒娇要你补给她。
小满一直都是个孩子,说不定以后还要跟露露撒娇呢。
想到这里我就不自觉地笑了。
今天女儿出门前穿着条粉红色的小裙子,她给梳了很多小辫子。在公园里一跑,整一个粉嘟嘟的小公
主。
走到公园一偏僻的地方时,“爸爸,露露要喝汽水!”女儿叫道。
“好的,露露看见哪里有汽水卖了,就告诉爸爸,爸爸给露露买。”
“爸爸那边有卖,爸爸在那边!”小女儿用尽全身力气把我拽到一个路边的小摊旁。
“露露,这里哪是卖汽水的呀?”我皱着眉头说,注意一看,小摊桌子上摆着个小黑板,用粉笔字写
着“凉虾每碗一元”。
我呆住了,我没想到在这么多年后还会看见这种不为人知的小玩意。我心里的湖立即决了堤,回忆带
着酸楚一涌而至。
那女孩在阳光下奔跑的影子竟那么清晰。我想我下意识地已经把她深种在心底。
心底有个女孩叫永远,她站在初夏的阳光中,全身都毫不经意地散发着清甜。
“爸爸,这是什么呀?”
“老板在吗?买两碗凉虾。”我叫。
“哎!来了!”一位老妇女急忙跑过来,她本来坐在另一边和一大婶吹牛。我一叫她就来了,双手不
停地在围裙上搓着,“两碗吗?好的!”
然后利落地盛了两碗。
女儿欢天喜地地吃,吃得满脸都是芝麻,说爸爸真好吃呀爸爸真甜呀爸爸真凉呀!
呵呵,我女儿说话不怎么会断句。
我慈爱地看着女儿吃完,而自己实在不想吃,我害怕我吃掉的是思念。
女儿吃完了后,心满意足地跟我走了,在路上还在问:“爸爸刚才那个叫什么呀真好吃。”
“叫回忆。”心里苦涩得很。
于是晚上女儿回去告诉她妈,她今天吃了两碗回忆。乐得妻子笑个不停。
什么都不懂的人真幸福,我想
有天下班回家晚了点,刚下车就发现有人影在后面跟着。
我怀疑是抢劫的,正想赶快进小区里。



“何念斌!等等!”
我转过身,惊讶地看着这个能一口喊出我名字的妇女,牵着一个10岁左右的小男孩,男孩比较害羞,
躲到她身后只露半个脸出来。
“你是?”我实在想不起她是谁,我敢说我从未见过她。
“我叫什么不重要。你快去看看夏鸥吧。唉!那孩子……”
我想那时当我听见夏鸥的名字时,我眼睛都瞪圆了。我上下打量着这老妇女,衣着相貌都普通,年龄
大概在50上下……我像看情敌一般地看了她十多秒,然后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
“是夏鸥给我的地址。你一定得去看看她呀。”
我更纳闷了,我说夏鸥怎么了。
“哎,能找个地方慢慢说吗?”她直接问。
我知道有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她要告诉我了,虽然戒备她,却忍不住心中憋了多年的好奇,把她带回了
家。
“你一个人住吗?”妇女打量着我家,拘谨地走进来,她身后的小男孩更是不停地用黑亮的眼睛盯着
我。
“不是,我妻子带女儿回外婆家玩去了。”我边说边给她倒了杯茶,然后拿了瓶可乐给那男孩。
“哦,原来何先生已经是成了家的人了啊。唉!”她最后那声叹气有很大惋惜的意味。
“您请喝茶。”递给她一杯,然后在她对面坐下。
“哦谢谢!”她本来还在环视我家,见我端茶了忙礼貌地客套起来。
“你有什么事,说吧。夏鸥到底在哪里,她怎么了?”我心里一阵乱翻腾,我望了她身边坐得中规中
矩的男孩一眼,“还有,这孩子是谁?”
“何先生你别心急。我今天来,就是要你去找夏鸥的,我当然会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我全身的细胞都集中在一起,我从没这么紧张又认真地听谁说过话,我埋怨她说得太慢,她不会知道
这种本就放弃的事被重掀起时我会有多心急。
“希希你去里面看电视。”她对那小男孩说。
孩子乖乖地进屋去了。经过我身旁时他那抹淡定的眼神竟如此熟悉到让我一个寒颤。
“先生你问吧。”
“夏鸥是个好女孩啊!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她的开场白就差点让我落泪了。我多年来最害怕的就是误会了夏鸥。
“我第一次见到夏鸥,她才16岁。可以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那么好的年龄,却带着副大人都做不
来的表情。我从没看见过她笑,她说话很少。但我丈夫那时也只是帮人开车的,说实话那时心里真为她惋
惜,却也实在帮不了什么忙。你想啊,一个女孩,被折磨得全身都是伤……每次她都到我家来借药酒。她
还安慰我呢,她说李妈你别担心我的伤,用烧酒揉一揉很快就会好的。你瞧瞧,她有时说话真是连大人都
要惭愧的。但是我们又能为她做什么呢?我丈夫也是拿工资吃饭要养家的。哦,对了,我丈夫就是帮包夏
鸥母亲的男人开车的。那男人真不是个东西!风风光光的大老板谁会想到他背地里是个那样的禽兽!”她
缓缓道来,咬牙切齿。
喝了口茶,她又继续说:“他包养夏鸥的母亲其实只是个幌子,他只是很喜欢夏鸥,就用她母亲做诱
饵骗夏鸥上钩。夏鸥呢,你别看她一副冷漠的样子,偏偏又孝顺。于是,几乎每次那男人回这边公司,都
要把夏鸥叫出来。她才是个孩子啊,你叫她如何开心去笑?我丈夫看她可怜,有次就带回家。那么灵巧的
女孩子我一看就喜欢,加上我家没女儿,那么多年来,我都已经把她当亲生女儿了,就常叫她来家里坐坐
,她也给我说说她憋在心里不能告诉别人的事儿。唉,我也算是个她在这城市里惟一的亲人吧。”



我知道了,原来她就是那个司机的老婆。
我点了根烟,心情沉重。我说请您接着讲吧,这些夏鸥告诉过我。
她看了我一眼,然后接着说:“后来她母亲去世了,她怀孕了。你见过夏鸥哭吗?我只见过一次,就
是在她怀孕的一个月左右。”
“为什么?”
“本来老板这个人也分不清是什么思想,但男人对女人……你知道的,有时也说不清楚,反正平时安
全套都是准备齐全了的,而且从来都用了。但是有次老板几乎隔了三个月才回来,也就没带,夏鸥她自己
都不知道!当那老板在一次无意中提到时,夏鸥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所以说,那时她是很着急的,她自
己也分不清孩子是谁的了,要知道你很喜欢那孩子,她绝不会杀掉你的孩子。但又怕不是你的,所以就离
开了你。那段时间直到分娩都是我在照顾她。”
我惊呆了,这个傻女人哪!
“直到孩子平安出世,是个男孩。她又急急地找你,但是后来还是带着孩子离开了。小何啊,夏鸥待
你不薄啊!孩子都给你带这么大了。”
“她怎么知道孩子是我的?”我立即提出疑问,其实我早在看见孩子第一眼的刹那就总有说不出的感
觉,就好像看见父亲啊母亲啊之类的亲切感。
“夏鸥说好像是你受伤了给你擦拭了鼻血得到的血液样本。”
我想起了,那次被路人撞到了流的鼻血。
“当天她就带着儿子去医院做DNA验证,结果真是你的孩子。得到结果那一刻,她抱着儿子笑了半天
。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把孩子交给你就走掉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连我都不知道。”
我听得心都要停止了,手端着茶杯,一端就是两小时。
她又喝了口润喉,接着说:“这一走,就是整整八年多啊。直到今年6月的时候,她才托人找到我,
把儿子带过来,她人却没来。我求那个带希希过来的人告诉我夏鸥的情况,她开始死活不说,到今天早上
我又去求她,她才告诉我,夏鸥本来在深圳的一个五星级酒店当领班的,日子虽然苦可带着可爱的儿子也
还有个念头。两星期前一个住酒店的男人乘着酒性就去抱夏鸥,那孩子当然不从,一个失手吧,就把那男
人给杀了。经过我也不是很清楚,本来这也算正当防卫,可是夏鸥把人家杀了,在浴室里把那男人的尸首
用刀划成几大块!我想,那是她心里埋了二十多年的愤怒了。偏偏那男人是一大官的亲戚,所以,这刑就
算最轻也怕是个无期啊。”
当时忘了什么感觉,反正就是血液凝固了。
“所以她就叫她那边最好的姐妹,把孩子给我送了过来。你看,这一大一小,真是造孽啊!我就是来
,让你快去看看她的,哪怕见个最后一面也是好的啊,至少在她……总算有个亲人……”说到这时,这饱
经风霜的老女人竟然声音哽咽了起来,“我苦命的夏鸥呀!”



我忘记了要哭,我那时脑子是很不清楚的。
“大婶,您告诉我,那大老板是谁!”我红着眼睛问。
“那个罪魁祸首就是那挨千刀的万人憎恨的刘光栋。”当她吐出这三个字时带着明显的恨意,我也呆
了。
刘光栋……XX外企的前任总裁,九年前因贪污公款被抓获,判了二十年。
而我那时也只是他门下一个地区的经理,算起来也是给他打工的而已。我猛想到我那时在短短四年间
,从一个小小的课长爬到西南地区的经理……我曾经还那么得意自己的天才,没想到竟是因为一个女人?
!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缓缓地进屋去,一把抱住孩子。我的亲儿啊,竟然长到10岁了才见到父亲!我都对你母亲做了些什
么啊,孩子!孩子怔住了,防备地挺直腰板。
“你叫什么名字?”我心疼地问。
“何叹希。”
……
“小斌,你说以后咱们孩子叫什么好呢?”
“嗯,是个男孩的话就叫……何……何叹希!”
“呵呵,什么名字呀怪怪的。”
“哎,夏鸥你不懂了,这名字才好呢!何叹希,为什么老是叹息呢,孩子以后一定会一生一世都没烦
恼!”
我把头深深地埋入他怀里——何叹希,你有烦恼吗?
那妇人要走时,还问了句:“小何,这孩子你认吗?你要不认我就只好带回去了。反正我家孩子多,加
他一个也没什么。”



我说:“大婶,你这样说就是在怪我了。我当初根本就不知道有个孩子!夏鸥跟我说孩子打掉了。”
“唉!那女孩!总是为别人想得多。”她心疼地念着。我送她出了门。
晚上妻子回来了,女儿一看见我就直往我怀里钻。
“爸爸!爸爸!抱抱!”
“哎!”我亲热地抱起她,望了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儿子一眼。他本来正好奇地在望着进屋的人,看见
这一幕马上调转头用手狠狠地按了一下电视遥控器,故作不在乎,表情和他妈一个样。
“来,露露,这个是哥哥,快叫哥哥。”我把女儿抱到沙发上挨着儿子。
“哥哥!”露露立刻亲切地叫唤。小孩就是小孩,你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也没那么多疑问。
小满看见沙发上的男孩就好奇地问这是谁家的孩子啊。
儿子有些怕生,用看不出表情的眼神盯着挨自己大半个身体的妹妹,没理会。
露露就一直叫,她稚嫩柔软的嗓音叫得很亲切很起劲。
她喊:“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嗯。”儿子这才勉强从喉咙里发个声。
刚才那老妇人走后,我就一直想和儿子说说话,谁知他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你就是什么也不说。我还
以为这孩子是个哑巴呢。
我把小满拉到卧室,我肯定地说:“他不是哪家的孩子,他是我儿子。”
小满乐了,她说你又开玩笑吧。
我望着妻子,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但也一定要告诉她。
“小满,你听我说,外面那男孩,是我的亲儿子,我和夏鸥的孩子。”
我注意到小满的表情。她先是愣了十多秒,然后用从来没有过的严肃问:“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
回事,不许骗我。”
然后我一五一十地把前几年发生的,和刚才知道的事都告诉了她。
小满红着眼圈听完,思索了几分钟,她十分认真地哽咽着说:“你快去看夏鸥吧,儿子就交给我了。

我本以为她会闹,会耍脾气,更或者怎样,我完全没想到还没等我多给她分析道理,她就自己想通了
。我感激地抱住她,我为我有个那么大度的妻子而激动。
“小满……你长大了。谢谢你,老婆。”我发自内心地喊出。
“唉,谢什么呢?我才感谢你呢,让我白白多了这么大个儿子,捡了这么大个便宜我欢喜得很呢!”
小满又用那种儿童语气说话。
然后小满赶紧跳出去,她笑着亲切地一把揽住希希,大声嚷嚷:“哇!你这小鬼,长得可真俊哪!以
后你就是我儿子了,当然你可以叫我阿姨,我等你到你想叫我亲妈,那时我才高兴呢!嘿嘿!真帅!明天
带你和妹妹去吃肯德基!”
儿子本来陌生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在小满清脆的声音中放松下来。
“但是有个条件!你必须给我带回个最大的鸡翅!可说好了我那份不许偷吃啊!”小满天真地说,女
儿也开心地尖叫。我注意到儿子的表情,带了微微的笑容。
但是我不再觉得小满是个孩子了,我专注地看小满,跟了我快十年的妻子。我想我到现在才了解她,在她
乐观的外表下有颗那么善良懂事的心。或许我都还不能真正懂她,我就需要用一辈子来探索。用眼睛看她
的快乐,用心去体会她的内涵。
第二天我就直飞深圳。



夏鸥,好女孩,我来了。你别怕啊!有我在,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当我怀着波涛万丈的心,隔着一堵玻璃墙看见穿着囚衣的夏鸥走来时,我眼睛一下就红了。
“夏鸥!夏鸥!”我从心底里喊出,因为只能见十分钟,我一下子千言万语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思绪
一下就堵塞了。我不知道我要说些什么才能表达出我对她的思念和感情,我甚至不能接触她。她好瘦啊!
又瘦又苍白,我眼泪又止不住地流出。我不是个喜欢随便哭的男人,但是我总是在夏鸥面前流泪。
我以为男人在这个世界上只为两个女人哭,一个是母亲,一个是爱人。
夏鸥我爱你!
“你哭了。”这是这么多年来夏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别哭好吗?我活得很好,我不苦。”她微笑
着,我想只有像她那样从小就不爱表露感情的女孩才能在生命尽头微笑吧,笑得好从容。我实在不喜欢看
见她现在的笑,她那笑就代表离别。
“夏鸥!”泪水疯狂起来,“夏鸥!我对不起你!”我扑到玻璃墙上,世界上还有什么墙比这更残忍
而铁面无私!
“我能进去抱抱她吗?放我过去好不好?”尽管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还是哭着恳求我身边的看守员

他看了我一眼,“没什么时间被你浪费了。”他冷冷地说。
可能他早就对这些麻木了。
可是我还不能接受啊,我真的害怕失去夏鸥!
“小斌,你看见孩子了吗?我们的孩子。”夏鸥又说话了,她说话的声音还那么好听,软软的,轻柔

“看……看见了。”我喉咙被哽塞了,我说不出多余的话了。
“他叫何叹希啊,是你当年取的名字。我现在也觉得真好,希望我们的孩子永远没有烦恼吧。”
“好的好的,夏鸥。夏鸥我……夏鸥!”我那时惟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
“这么久才让你见到孩子,你会怪我吗?你别恨我好吗?”她低下头,几乎是立即又抬起头,睫毛上
粘着闪光的东西。
“不怪你不恨你,夏鸥我一直爱着你,夏鸥我永远都爱你。夏鸥……夏鸥,我不想你走……我不想!
真的!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和我们的孩子。我们其实有孩子的。那孩子他,我们有孩子的。”我语无伦
次了,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想表达什么。
“傻瓜,我没走啊,我这不就在吗?以后也永远在你身边啊。那孩子,你要好好爱他啊。”一提到孩
子,夏鸥脸上就出现一抹为人母亲的安详,“我知道你会爱他的,你当初那么地喜欢他,可是那时他还不
能叫你爸爸呢。现在他叫了吗?他听你话吗?”
“嗯嗯,叫了,他叫我爸爸,他很乖,他很像你。”
“唉,我不希望他真像我,我……是个妓女啊。”
我再也克制不住了,我猛地跳起来,抱住头,发疯般狂抓自己的头发,像野兽一样的尖叫,又拼命捶打
自己的胸口,用指甲抓自己的脸!“啊——啊——”那一刻我是痛苦难耐极了,我疯了,我精神分裂了,
我听不见别人说什么,也听不见夏鸥了,百万只虫都在撕咬我的心,我受到了最严厉的酷刑,我的行为根
本不受控制了。
我死了吧。
“夏鸥!我们一起死吧!”我对她叫,拼命向玻璃墙撞,看守开始拉住我,叫人把我拖走了。
“我们的孩子怎么办!”这是我这辈子听到最后一句夏鸥的话。
本来要给我打镇定剂的,但是奇迹的是当我听见这句话时就安静下来,然后从容地走出监狱。
夏鸥说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我立刻想到了我的孩子,我和夏鸥的孩子。瘦黑的脸,那安静纯白的眼睛,还有小满,女儿……等待
我的那个家。
几天后我带着夏鸥的骨灰回到家里。一切照旧。
上班下班,带妻儿散步,偶尔全家旅行。
我感谢夏鸥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完全遗传了他母亲,不爱说话,却是善良而体贴的。



三年后的清明节,我一如既往地带着妻儿来到这里。全家每人都对躺在里面的女人几拜。
夏鸥当时一定不怎么难受就过去了,因为她一生受过太多苦难了,上天要再安排些痛在她身上就不公
平了。
她一生都活在悲苦里,或许这是让她最轻松的解脱。
“哥哥,里面是什么人?”女儿问儿子。
“是母亲。”
“可是妈妈在这里哪!”女儿拉拉小满。
儿子望着天,泪水在他眼眶里转动却没流出。他有一双如他母亲一样的纯白干净的眸子,有同样善良
的内心,也时常带着他母亲一般的安静。
“这个是天上的母亲。”儿子说。
我想,那是我寄托到天上的伤。
妻子是个敏感的动物,她又在我身边悄悄哭了。

TOP

TOP

看得直哭.....
LZ次次发文都赚眼泪啊
终其一生在嫣红侄紫花丛中穿梭的蝴蝶,原属色盲。

TOP

这也都是让我看哭过的文。不能光我自己哭啊。大家哭才是真的哭。

TOP

哭死我了~ 真的太感伤了~
这年头坏男人真该拖出去剁了!
诺不轻许故我不负人, 诺不轻信故人不负我。

TOP

N早看过

原始名叫
抱歉,你只是个妓女
挺长的

(*^﹏^*) 天下本無事, 庸人自擾之庸。

TOP

啊啊啊~~~哭得都不成样了~~~~~

我在办公室看的``

TOP

发新话题